个小男孩正好用前胸把球接住,正是那天早上来圣扎卡利亚教堂的那个小家伙。
那孩子朝着广场中心井泉的方向点了点头。修画师转过身,看到靠在那儿抽着烟的人有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人长着子弹头似的脑袋,穿着灰色山羊绒外套,脖子上紧绕着灰色围巾。脸上的皮肤呈深古铜色,布满了皱纹,就像一块裸露在沙漠中,经受了百万年风吹日晒的石头。他体型小而圆,举动间还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时髦。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等人等得不耐烦了。
修画师朝他走了过去。只见那位老人抬起头,嘴角一弯,表情游离在笑与不笑之间。他上前抓住修画师的胳膊,使足劲儿握了握他的手。之后,又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来这儿是因为本杰明,对吧?”修画师开口道。
老人将他那长满皱纹的眼睑合上,然后点了点头。接着,老人伸出粗短的手指抓住修画师的胳膊肘,说道:“跟我走。”修画师想挣脱,可没有成功。家人去世了,阿里·沙姆龙可不能干坐着度过七天哀悼期。
加百列上次见他是在一年前,而今他又衰老了许多。夜色逐渐变浓,他们在广场上转悠。加百列很想搀住他的胳膊。老人的脸瘦得只剩下骨头了,有如钢铁般坚毅的蓝色眼睛里噙着泪水。曾经这双眼睛是如此具有震慑力,不管是敌人还是盟友都惧怕他的眼神,如今却充满了迷茫。老人用颤抖的右手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想当初,这双手使他成为了一代传奇人物。那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沙姆龙刚刚上任不久,上司就发现,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普通人,可是握力大得惊人。后来,他在当街劫持和暗杀方面接受了特殊训练,不久球被派往前线执行任务。从欧洲的鹅卵石大街到开罗和大马士革脏兮兮的小道,他娴熟地运用绞杀特技,成功地完成了很多任务。他杀过阿拉伯的间谍和将军,杀过帮助纳赛尔③制造火箭的纳粹科学家。1960年4月,在一个温暖的夜晚,布宜诺斯艾利斯北部的一个小镇上,阿里·沙姆龙从车的后座上跳下来,迅速蹿到正在等公交车回家的阿道夫·艾希曼面前,扼住了他的喉咙。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有加百列一个人知道。还是那天晚上,在阿根廷,由于疏忽大意,沙姆龙因为鞋带松开而被绊倒,差点让阿道夫·艾希曼溜了。这种近乎灾难性的疏忽会让他在扫罗王大街管理层的地位大打折扣。领导他的几任总理永远也猜不透站在门外的沙姆龙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也许是让人震惊的喜讯,也有可能是让人气愤的噩耗。他的冒险精神有时候会激发他潜在的能力,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他在仕途发展中的致命弱点。这个老人总是坐一阵冷板凳,然后再被召唤回来,加百列已不记得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轮回了。
虽然不可能永远坐冷板凳,但沙姆龙的荣升目标到底还是没有实现。他仍旧担任特别行政顾问这个不明不白的职位,给他平时的工作添了很多麻烦。他有一套犹如城堡般的别墅,从那儿可以俯瞰加利利海。在那儿,他仍然很有势力。间谍和将军级别的人物经常到那儿拜访他;只要是关乎国家安全的事情,任何一项重大决策的制定和实施首先要通过他这一关。
他的健康问题一直是个小心保守的秘密。加百列曾经听说他患有前列腺癌和慢性心脏病,肾脏也老是出问题。很明显,他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沙姆龙不怕死,只有不去理会这些事情,才能让他爆发出潜力。此时此刻,加百列和沙姆龙绕着犹太区慢慢散步,而死亡正围绕着他们。先是本杰明的死,之后可能就是沙姆龙。死亡的逼近让沙姆龙感到不安。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着急结账的人。这个老战士,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完这最后一仗。
加百列问道:“你去参加葬礼了吗?”
沙姆龙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被人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