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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画师把纸条揉成团,放进了口袋里。当他再去看那个小男孩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五点半的时候,弗朗西斯科·提埃坡罗来到了教堂,在大厅里慢慢地踱着步。他蓄着一脸乱蓬蓬的胡子,穿着白色衬衫,系着丝绸围巾,这位身材魁梧的意大利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坊里出来似的。其实,这是他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形象。

    他喊道:“好了,大家今天就先干到这儿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五分钟之后关门。”声音在后殿和柱子之间回荡。然后,他走到修画师的工作台旁,用熊掌一样的手抓着平台,使劲地摇晃了一下,弄得平台上的灯和刷子哐啷哐啷响。他对修画师说:“马里奥,你也该下班了。和你的这位女士道个晚安吧,离开她几个小时不会出什么问题,她连五百年都熬过来了。”

    修画师听了,有条不紊地把刷子和颜料板收了起来,又把颜料和溶解剂打包放到了一个涂漆的方形木箱里。他随手把灯关上,然后从脚手架上跳了下来。同往常一样,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教堂。

    修画师用胳膊夹着箱子,从圣扎卡利亚广场穿过。别看他个子不高,体型瘦削,可走起路来步伐轻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催着他赶紧穿过这片广场。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黑色发际之间偶尔会有几处白发。他的面部轮廓可以说是棱角分明,嘴唇饱满,下巴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凹陷,整体给人感觉像是用木头雕刻出来的。除此之外,他还长着一双极为迷人的杏仁状翠绿色眼睛,这是他脸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部分。虽然他的工作很辛苦,而且刚刚过完五十一岁生日,可他的视力仍旧很棒。

    穿过一道拱门,他来到了里瓦西拉诺尼码头,这里视野宽阔,可以俯瞰圣马可运河。虽然正值三月,寒气逼人,可来这儿的游客还是很多。修画师能听懂六种不同国家的语言,而且会说其中大部分。一句希伯来语传到他耳中,然后像风中的音乐一样很快消失了。这句希伯来语说的是他的真实姓名,刺痛了他那敏锐的神经。

    一艘标有号码“82”的汽艇停靠在站点处。他登上汽艇,沿着栏杆找了一处位置停下,从那里可以看清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乘客。修画师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最后看了一遍,就从汽艇的一边把它丢到了水里,纸条顺着有如蚕丝般轻柔的河水向远处漂去。

    十五世纪的时候,在卡纳雷吉欧区内有一片闲置的沼泽空地,原本是用来建新铸铜厂的,威尼斯本地人管它叫“隔都”②。可是,工厂并没有建起来。一个世纪以后,威尼斯的统治者们想找一块合适的地方,把城中数量日渐增长的犹太人圈起来,于是,这块后来被叫作新犹太人区的僻壤就成了限制犹太人活动的理想场所。这里地域广阔,不设教区以下的地方行政区教堂。周围的运河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封锁道,把这片土地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上面有一座独桥,有基督教的人在那里把守。1516年,基督教的人被调走,威尼斯的犹太人被逼着顶替他们的位置。只有等到太阳升起,钟楼内的钟声响起后,犹太人才可以出去,而且还必须穿上黄色的短袍,戴上黄色的帽子。夜色降临,他们就得赶回去,然后大门就锁上了,只有犹太人医生才可以离开。那里最多的时候有五千名犹太人,现在只剩下二十人。

    穿过一座金属步行桥,一圈高大雄伟的公寓楼出现在修画师面前。他沿着门廊在公寓中穿梭,来到新犹太广场。环视四周,这里开着一家犹太餐馆,一家犹太人开的面包店,还有一家书店,一家博物馆。其实,这里还有两座老式的犹太教堂,常人是看不出来的。破绽就在于,两处教堂的二楼都有五扇窗,代表摩西五书。

    长长的树荫和水坑之间有块空地,五六个小男孩儿在那儿踢足球。足球朝着修画师滚来,他用右脚脚背把球踢回给孩子们。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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