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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醉了。

    往事恍若烟云,不知何时蒸发成一股股灼热的气流,将迦迪延拖入其中。迦迪延根本不想挣扎,任由气流将他旋上旋下,卷来卷去。恍惚间,他想起了与蒙古军激战的一幕幕,想起了女儿冰姬。

    蒙古大军一开始对不里阿耳实施围攻,迦迪延就派人将爱女送到了斡罗斯她的同父异母的姐姐那里。诚如迦迪延所料,短短十数日,不里阿耳战败而降,蒙古军遂全力转攻钦察部。迦迪延沿河岸拒敌,原以为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岂料拔都、蒙哥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不等斡罗斯援兵赶到,便强行渡河,攻破了营寨。他手下的六万将士,大部或歼或降,只有他和忽滩率领不到两万人向西逃窜,躲在了伏尔加河西岸的密林之中,暂时避开了蒙古军的锋芒。

    自从躲入密林深处,迦迪延也曾试着振作起精神,好好思考一下钦察部的命运和下一步的行动,然而,大脑却仿佛生锈一般,已经失去运转的能力。万般无奈中,他想起突围前自己顺手藏在珠宝箱里的一壶果酒,顿时如获至宝,借故支走了夫人娜塔佳,独自痛饮起来。

    “首领。”来人俯身拣起酒壶,放到鼻子上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轻蔑,随手将酒壶扔到了门外。

    眼前的迷雾消散了一些,迦迪延认出了来人。“忽滩,是你吗?”

    “是我,首领。你醉了。”

    “我没醉。你为什么扔掉我的酒壶?”

    “首领,我准备了一桌酒菜,想请你过去一同享用。”

    “我不去,除非你把我的酒壶拣回来。”迦迪延突然像小孩子一样耍起了脾气,忽滩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好的,好的。走吧,首领。”

    忽滩近乎从地上拎起了迦迪延,把他架到了自己的胳膊上。迦迪延浑身软得像一摊烂泥,踉跄着被忽滩拖出了草棚。

    忽滩也住在草棚里,住得与迦迪延不远。迦迪延刚刚走到草棚子前,就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什么?”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我打了些野味,请首领过来喝一杯。”

    自从退到密林里,迦迪延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更别提还能有肉吃。尽管醉意矇眬,他的精神却为之一振,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进去。

    忽滩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盆炖好的羊肉。迦迪延一点不客气,跌坐在桌前,抓起一根肉骨头,狼吞虎咽地撕啃起来。

    忽滩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他斟满了一碗酒。

    居然是上好的葡萄酒。

    迦迪延捧起酒碗,一口气喝了底朝天。然后,他咂吧咂吧嘴,伸手去抓一块从骨头上脱落下来的肥油。

    迦迪延贪婪地吮吸着手上的油脂,目光偶尔掠过了忽滩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吸食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迦迪延费力地眨眨眼。忽滩依然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对了,就是笑容。自从蒙古西征军进攻钦察部以来,迦迪延就没在忽滩的脸上看见过一丝笑容。

    “你……”

    “多吃点,我陪你。这羊肉炖得很香啊。”

    “林子里有羊?”

    “有羊。有酒。”

    “哪里?”

    “你再喝一碗酒,我告诉你。”

    迦迪延不由自主地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哪里?在哪里?”

    “林子里肯定有野味了。不过,酒嘛,是我的人从林外带回来的。”

    “林外?”

    “对呀。首领,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被蒙古军包围了吗?”

    “你说什么?”迦迪延浑身一震,酒立刻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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