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起床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敞开窗子,让室内郁积一夜的龌龊气体流出,外面的轻风伴着和煦的阳光一道流进室内来。春到枝头,柳丝吐翠,轻风中飘逸着嫩芽的幽香。从公寓台地朝斜坡下方望去,是家家户户轔次栉比的屋顶,再顺着屋顶远眺,便是东大教养学部境内一片广大的树林。
元子先把面包烤上,再到门外信箱里把朝晨报刊取回来。面包烤好以后,又切成碎片,涂上奶油,和煮得半熟的鸡蛋一起,乐得边吃边看报。
政治方面的内容,她只是瞥一眼题目就过去了。经济方面的事不能不读。近来店里有许多公司方面的客人,为了应和他们的谈吐,她应该掌握一些经济知识,再说自己既然经营酒吧,也需要了解景气的涨落。不过,她想还是先读社会版面。
又一桩医生偷税二亿元事件——
《青山楢林妇产科医院医生偷税约二亿元》
元子一眼就看到了这醒目的大号铅字标题。下面是楢林谦治那肥大面孔的照片。象电光照片一样映入元子的眼帘。
东京国家税务局十六日公布:港区青山绿町二之一四五七,楢林妇产科医院院长楢林谦治,五十五岁,偷税一亿八千二百万元。该医院把过去三年来收入的自由诊疗费,采用不记帐或尽量少记帐的办法大量偷税。另外,还采取虛报健康保险分数的手段非法取利。该病院有床位一百三十个,护士、助产士十八人,是东京都内少有的私人医院。医生,特別是外科和妇产科的医生,每年偷税数量之多,可以和不动产业者相提并论,同时列为首位。他们虽然屡遭社会的谴责,可是这一次又提供了新的罪证。
楢林谦治院长的自白:这完全是经营业务上的错误,收入的性质也不同于国家税务局的见解,决不是故意偷税。
元子读才这段新闻心里暗想:最终还是被国家税务局查出来了。她恍惚觉得楢林院长的狼狈相就在眼前,她想象院长可能正在涨红着脸,瞪着充满血丝的眼,宛如犹斗的困兽一样咆哮不停。楢林院长在汤岛爱情旅馆里,曾经当着元子的面疯狂咆哮过一次,那副粗野、疯狂的姿态又在元子的脑海里重现了出来。
三年里就偷税一亿八千万元,也真是胆大包天了。
但是……元子又进一步考虑,据护士长中冈市子向她泄露,楢林在二十多个金融机关内立有假名和无记名存款户,合计金额三亿二千万元。楢林妇产科医院开业已经二十年了,既然三年就能偷税一亿八千万元,那么,二十年的匿名存款总计只有三亿二千万元,那不是太少了吗?
国家税务局追征偷税只追到过去三年,再往前,按时效范围,不能列为追查对象。根据这种情况来推断,楢林二十年间的偷税隐匿下来的财产,决不只是三亿二千万元,很有可能到十亿元。
那么,这其它的部分,楢林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呢?这一秘密,似乎连市子也不知道。
元子把这条新闻反复读了二、三遍,不觉闻到了烤面包的焦糊味,一看,烤箱已经冒烟了。
元子去拿回焦面包的时候,伸出的手仿佛一只发条不停地颤动,在她胸中又产生了一种新的想象。她开始怀疑,中冈市子是否向她隐瞒了楢林院长的全部财产数额?
市子恨楢林,是因为楢林背叛了她的爱情。可是,这不正说明她对楢林的痴心的爱吗?从这一点来判断,楢林隐匿的全部财产,市子很可能不想都说出来。市子的那颗心正在憎恶和藕断丝连之间摇摆不定,她一面暴露了男方的秘密,而另一面又想维护他并为他保守秘密。市子目前可能正处于这种矛盾的心理之中。元子想起了市子最后到她公寓的时候,曾经激烈地说过:
“你呀,还没有真正懂得女人的心情。”
元子从市子当时的激烈语气和叛逆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