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教你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因为苦苦地思念一个人而消瘦,却依然深爱他,无怨无悔。”
小辛久久地重复着那两句话,然后,很肯定地说:“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
“当然,因为我也是这样。”
我噤声。如果在前世真是我欠了大辛,那么小辛呢,难道欠了我?一种不易察觉的难堪的寂寞,在黄昏的山林中悄然荡起,潜潜冥冥,掠过小辛也掠过我。连阿齐兹也难得地停下自言自语,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忽然觉得这整个印度之旅都是难堪的,从一个废墟到另一个废墟,无论宫殿或庙堂,一例都成历史残迹,无不伤痕累累。荣誉,名利,权位,信仰,在岁月风尘中都虚无缥缈而残破不全,惟有此刻的寂寞是沉甸甸的真实存在,如影随形,同正在密密缝合的暮色一起游移过来,渐渐沉淀。
当夜,我们没有找旅馆,就留宿在半山的一个木屋中,那是阿齐兹打猎时的临时住所。
屋内无床无枕,只有两张木板,上面铺着已经发霉的干草。小辛很担心,但我告诉他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睡在旷野,何况,有瓦遮头,也不能算是露宿。
我们把床板打扫干净,捡来新鲜的干草铺在上面,甚至还好心情地采了几朵野花装饰在床头。
想想在印度这二十来天也真是奇特,一时住在小辛打人情牌三折订宿的星级酒店,一时是只有一床一几的廉价旅馆,试过露宿荒野,也曾经寄宿在寺院,今晚更是住进狩猎人的茅屋里来了。
其实灵魂对于身体也是如此,不同的轮回中住在不同的宿主里,刻舟求剑是一生,随遇而安也是一生。
我与小辛躺在一步之隔的床板上,各自望着屋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头脑还很清醒,声音里却已经有了惺忪的睡意。
他忽然说:“小时候,我和大哥也常常这样聊天。”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任何与大辛有关的细枝末节我都愿意知道。
自从我对小辛表明自己的心意以来,他一直陪着我到处寻找大辛。但是我们却一直讳莫如深,很少直白地谈起这件事。或许是因为小辛对我那曲折的心意,或许是因为我爱的毕竟是一个和尚,这件事不论从哪方面都很难启齿夸夸其谈。因此,这么多天以来,纵使我们朝夕相伴,情同手足,却仍然无法痛快地敞开心扉。
住在旅馆里的时候,我们两个会对着电视整晚却不说一句话,至于电视演的什么,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估计他也没有真的看进去。但是屋子里有喧哗的声音,会使得两个沉默的人没那么尴尬。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两个就像那种结婚多年却同床异梦的夫妻,各自怀抱着自己悲哀的隐秘。
但是现在我们是睡在临时茅屋里,除了晚风拂动屋顶茅草的声音,就只有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这样的夜晚,最适合用来谈心。我望着他,希望他说得更多。
但是小辛叹了口气,说:“你的眼睛在夜里真明亮啊,就像天上的星星。”
我有些窘,重新转过身来,眼睛望着屋顶。
小辛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微微扯起了鼾声。
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梦里,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娜兰,娜兰。”
我翻身坐起,听到山涛隐隐若有似无,脑中一片空明。我知道,是时候了,就是这里,是大辛在呼唤我。
干草和野花的清香沁入肺腑,小辛在隔壁铺上翻了个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很快又睡着了。我披上纱丽,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身体,拉开柴门走了出去。
月色皎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