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隆心“崩冬,崩冬”地跳,不断畏惧地看着曹震,就是开不得口。
“震二爷,”吴铎说道:“这种事,当着你的面,也难怪他说不出来。你请避一避,等我来问他。”
曹震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向天井中,在一株腊梅树下徘徊;曹世隆感到威胁已减,才能认真地考虑如何措词。
“唉!说起来,我跟震二婶都是上了尼姑庵的当——。”
由此开始,他将与震二奶奶结成那段孽缘的经过,招供了出来;当然也有避重就轻的地方,但奸情是真,逆伦也就是实了。
吴铎听完问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只有一句话,我该死!”说完,他左右开弓,狠狠地揍了自己几个嘴巴,双颊都打得红肿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吴铎遥遥喊一声:“写好了就拿出来吧!”
原来隔室有人在做笔录;曹世隆如梦方醒,难关还在后面。
“你看一看,有错了的,可以改正;如果不错,那就——,”吴铎从录供人手中接过毛笔,递了过去:“请你画个花押!”
“不!”曹世隆坚决地,“我不能画押;一画,我就死定了。”
“你正好说反了,如果你不肯画押,那就非死不可;身首异处不说,还落个极难听的名声。这是什么讲究呢,等我说个道理,你一听就明白了。”
吴铎为曹世隆解析利害;他说曹震的本意,家丑不必外扬,将妻子休回娘家就算了。但没有确实证据,震二奶奶那里肯卖这本帐?要曹世隆的亲笔证供,就为了对付震二奶奶;至于在曹世隆,此事既然私了,当然就不会把他牵扯出来,这是必然之理。
倘或曹世隆不肯画押,无从私了,那就只有告到当官;吴铎是亲耳听他诉说与震二奶奶奸情的证人;何况此外还有许多人证。总之,一打官司,不必经第二堂,真相就会大白;逆伦重案,必是“斩立决”的罪名。
这番道理本不难明白,曹世隆虽自忖打上官司决无生理,但总觉得一画了花押,便等于认了罪,所以仍旧踌躇难决。
见此光景,吴铎也不催他;只喊一声:“震二爷!”
于是曹震从天井中走了回来,脸色铁青,左眼下有条筋在微微抽搐,将嘴角都吊了上去,形容颇为可怕。
“令侄不肯画押,怎么办?”
曹震双眼一瞪,仿佛喷得出火来;随后用决绝的声音说道:“既然他不要命,我也只好不要面子了。”
“你,你请过来。”
吴铎陪着曹震进入别室。外面当然有人看守;曹世隆心里七上八下,只是在想,怎么得有个法子能通知震二奶奶才好。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吴铎陪着曹震,复又出现,他手里拿着两张纸,递了一张给曹世隆。
接过来一看,是张状子;事由是:“呈为恶侄曹世隆逼奸叔母,逆伦犯上,状请迅即拘拿到案严审,按律定罪,以正国法事”。以下细叙事实,检具证据,物证是曹世隆证供的笔录;人证可就多了,第一个便是吴铎。
“怎么样?”他问面色如土的曹世隆。
曹世隆不答,转过身来,“扑托”一声,双膝着地,跪在曹震面前。
“你不用如何!”曹震根本不容他开口,转脸问吴铎:“没有带图章,怎么办?”
“那只好盖手印了。”
于是曹震伸出右手拇指,就桌上的印泥按了一下,在状子上盖了个很清晰的指纹。
“叫你的小跟班做‘抱告’,等我来交代他几句话。”
“兴儿,兴儿!”曹震随即大喊。
将兴儿找了来,吴铎问道:“你去县衙门没有?”
“我到上元县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