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口气说:“马平,你这话恐怕不符合‘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吧?现在还轮上这种‘只拉车不看路’的人入党做官吗?得先看路线哩,车拉不拉倒不要紧!如果路看错了,不是把车也拉着送给资本主义了吗?……”
马平嘻嘻笑了两声,没把这番活当一回事。江风的脸却像葛针条刷了一般,红一块,白一块,端着饭碗出了灶房门——正是这位“当代英雄”攻击杨启迪是“只拉车不看路”的人哩。
她为他出了一口恶气!
去感激她吗?没必要。杨启迪知道她不需要他的感激。即使江风和马平这样攻击一个她素不相识的人,她也会同样回敬他们的。
每当这种时候,他对她的爱情就被一种深深的尊敬所替代。这反倒使他更没勇气向她吐露心曲了。他怕这会成为一种粗俗——如果真是这样,就会伤害了他心灵中所塑造的那座美丽的雕像;同时也会毁掉安放这雕像的他己的心灵。
这样想的时候,他自己就在心中渐渐平息了要急于向她表示爱情的强烈冲动,而把这热烈的冲动变成了一种深沉的感情。他的这种内心经历的过程像造山时期的地球一样,喷发出无数炽热的岩浆,最后激烈的喷发停止,出现了肃穆的高山和庄严的大海。他甚至觉得,这种说不出来或者不说出来的爱,要比那说出来的更美好!
这一天,苏莹去城里给蔬菜公司交菜,带回来了一位陌生的男青年。她给大家介绍说他是她父亲朋友的儿子,他们小学里的同学,现在山西农村里插队,因办点公事路过这里,她父亲托他顺道来看看她。
来客身材颀长又不失健壮;风度洒脱大方,而又很有内涵。初来乍到,第一眼给人的印象蛮好。
客人来的当天上午,苏莹叫杨启迪帮她在她旁边的一个空屋里搭了一个床铺。她解释说她的同学神经衰弱,和別人一块住,晚上睡不着。
杨启迪在帮她搭床的时候,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冒出这样一句话:“他明天就走吗?”
她抬起头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笑了,说:“不,要住一段时间。他说他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想好好体味体味。”
“他叫什么名字?”
“噢,我倒忘记给你说了,叫……张民。”不知为什么,她脸一下子红了。
就是这个张民的到来,猛然间把一切都改变了。过了不久,他就看出来,她和这个人的关系似乎要比一般的同学关系深。他们在一起既亲密又随便,简直如兄似妹!两个人长得都很漂亮。在他看来,这漂亮的特点都有些相近呢!他们的关系太不一般了,也许其他人看不出这一点,他看得出来!热恋的年轻人哪个不神经敏感?
他有时细细观察,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是亲密,但似乎又有点微妙:既不像是同学关系,也很难确定就一定是爱情关系了。不是爱情关系?但愿不是!是同学关系?可的确又比同学关系深!是亲戚?是表兄妹?扯淡!这是自己在无聊地安慰自己!人往往希望于自己不利的事实不存在,而最终发现不存在的往往是自己的希望!
他胡思乱想。他大伤脑筋……
新来的客人晚上睡得很迟,有时灯一直亮到天明。很奇怪,不知他是睡觉忘了关灯呢,还是在干其他什么事。
他看见苏莹对她的“同学”(他已在心里给这两个字打了引号)关怀备至,每天早上都在煤油炉上煎两个鸡蛋,端进那个神秘的小屋。白天,她有时带他到菜园里去帮着干活。有时他也自己扛着镢头和社员一起上山去劳动,和羊倌一起出山放羊;并且,头上还扎起了白毛巾,把自己打扮得和本地的庄稼人一样!
这一天中午,闷热得要命。杨启迪和往常一样去村后一个小河槽洗澡——这地方有个齐胸深的小水潭,四周崖岩很高,可以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