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自谓可保无虞矣,朕深知其不孝不义情形……自此朕与胤襈父子之恩绝矣。朕恐后日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构难,逼朕逊位而立胤襈者,若果如此,朕惟有含笑而殁已耳……胤襈因不得立为皇太子”,“此人之险,百倍于二阿哥也”(《东华录》康熙朝卷94)。康熙其言已甚为绝情,其与胤襈之关系亦已水火不能相容。自此以后,朝中但有建议立嗣者,或则被谴(王掞、陶彝等)、或则被杀(朱天保),以至康熙直到病逝,再未册立太子。康熙对立储之事既然讳莫如深,当然在诗中也就不便明言。这是他晚年心头的一大隐痛,也正是他赐赠徐元梦诗中所谓的“闷怀”!同样,也正由于这一点,他才觉得老病“堪怜”、回思“慨然”!
颔联对仗较为自然,这也是他老来形象的自我写真。即以东宫立储而言,康熙作为一个长期位于权力顶峰的年老帝王,总担心大权“旁落”,唯恐另出一个难以驾驭的权力中心,因而处处提防,多疑善变,以至反复无常,勇敢果决的“少小精神”早已荡然不存,徒自老病孤闷、空叹岁月。
颈联是他对少年风华时光的怀想。前句切题,再点念怀之情。徐元梦是康熙十二年(1673)进上,少年时期,康熙尝与之同学旧翰林,研经穷史,学海竞舟。后句提转一笔,自励老当益壮之志。康熙对汉儒之学甚为推重,不仅大开博学鸿词科、明史馆,而且组织人力广泛辑编文化典籍。其在位期间有御纂《周易折中》、《日讲四书解义》、钦定《诗经传说汇纂》、《全唐诗》、《佩文韵府》、《古今图书集成》等多种图籍编成,所以诗中说到晚年也未尝忘弃涵泳于学术。
尾联结之以力不从心之叹。忆想那风华壮盛岁月,文治武功,何者未尝建树!俱往矣,虽诗情犹在,然老之且至,病痛加身!生老病死的哲学人人须修,天伦纲常的思辩虽帝王者亦终所难免。锐气磨尽矣,纵然拈毫又觉曾挥洒不易了。
康熙这首七律,一个明显的特点是语淡词浅、不用一典,但意蕴沉深、真切动人。唐人白居易有诗云:“酒军诗敌如相遇,临老犹能一据鞍”(《和令狐相公寄刘郎中兼见示长句》),而康熙此诗同样是老来赠唱之什,但意气精神却有所不及。对比康熙以往的征战咏怀之作,其风格的伤感也自是另一境界。然而细致剖视一下康熙晚岁中的独特心理机质,我们也就能透过这首诗中表面的淡恨闲愁的遣诉,发现作者那深深隐埋的苦衷和久久郁积的闷怀。
赏析
这是一首题画诗。画上题诗是中国诗画艺术高度溶合的结晶,体现了中国绘画艺术的一种独特的民族风格。为画题诗始自唐代,当时只是以诗赞画,例如杜甫的《姜楚公画角鹰歌》、《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等;真正题诗于画,是在北宋以后,其目的在于阐发画意,例如苏轼的《虔州八境图》、《惠崇春江晚景》等。康熙这首七绝属于后一类作品。
诗据《班师图》而题。画已难睹,且看此诗。
“战马初闲甲士欢”,开头一句,写“马”,写“士”,分别一冠之以“战”,一饰之以“甲”,显而易见这是一支出征的队伍。但此时既不见烽火硝烟,亦不闻嘶杀呐喊。人们所看到的是马匹的悠闲自适,所听到的是士兵的欢声笑语。何来如此闲态欢情?下句点题:“挥戈早已破楼兰。”“楼兰”,《汉书·西域传》中说:“鄯善国本名楼兰。”其地约在今新疆婼羌县西北。前人诗中常以“楼兰”泛称滋衅番马或内犯胡族。唐人王昌龄即有诗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从军行》五首之三)康熙此诗中之“楼兰”亦非实指,其所指称或即西陲准噶尔叛兵。诗至此句,方使读者悬念得解:巳破楼兰,所以士、马欢闲。诗之前两句乃倒装因果。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