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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上午开始我就趴在这条石缝中,头前是老马,脚后是小刘和另外两名战友。不算桥边与隘口中牺牲的一百多名红军战士,5次攻击过后,就只上来我们5个人。

    这腊子口是个浑蛋透顶的地方,周围几百里只有这一条路。隘口的右边是光秃秃的石山,得有一百丈高,只飞鸟才能上去,人不行;隘口的左边倒是长满了密不透风的杂树,但这山壁是倒悬的,能爬上去的只有松鼠;隘口中间是一条溪水,很深,水流也急,站不住人。这个隘口的最窄处只有一丈多宽,却有十几丈长,右边石壁的半腰上,敌军布置了一百多人,专往这里丢手榴弹。此时地上已经积起了成堆未爆炸的手榴弹,而爆炸了的得有上千颗。

    要攻上山顶,我们就得在过了隘口之后,再跨过小溪。小溪上边是两根树干并排搭成的小桥,过桥之后再向上爬三十几丈狭窄的小路,就能到达山顶。山顶上敌军建了4座碉堡和许多机枪掩体,交插射击的子弹如同顶头风中的暴雨一样密集。

    我现在待的地方,就在过了小桥之后的小路底下。上边的敌军每隔一阵子就朝我们丢一批手榴弹,但砸在牺牲者的身上不会弹起来,便没有滚过来伤到我们,只是会把血和碎肉溅到我们身上。他们的机枪子弹也只能打到我身边三四寸的地方,虽然已经打出了一条深沟,但我们很安全。然而,要想让大队红军隐蔽在这里却不可能,因为这条石缝只能够勉强塞得下我们5个人。

    透过老马草鞋底上的窟窿,我捅了捅他的脚,大声问:手榴弹的“榴”字,木字旁的另一边是什么?老马说是留下的“留”。我问他怎么写,他却怎么也说不明白,我便只好在口中蘸湿铅笔头,写了个流水的“流”。等攻上腊子口再让他写给我看吧,我想。

    在一年前离开家乡的时候,我还是个文盲,但到了今天我已经能读写432个字,可以读懂墙上的标语了。老马小时候读过两年私塾,比我强得多,能够读写一千个字,于是便成了我们的文化教员。大队红军从江西出发后,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那个好主意,把生字写在一小块白布上,让每一个战士都要学会自己这块布上的10个字,然后再把布缝在后背上,把这10个字教给后边的战士,而他自己则要向前边的战士学习另外10个字,等到大家都学会了前边的字,再顺序交换白布学新字。

    因为这一路上很忙,仗打得太多,我们只能利用行军的时候学习,但敌人的飞机又总是来轰炸我们行军的队伍,所以,一块白布上的字我们要学上十来天才能学会。最让人气恼的是我的运气不好,到今天为止,我的小本本上已经积攒下一百多个生字不认得,这都是因为背着这些字的战友们已经牺牲了。

    我拼命学写字倒不是为了成为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容易犯“左倾”或“右倾”的错误,没什么可羡慕的。我学写字是因为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这一路上的经历写下来,然后托人带给我老婆。大队红军出发时,我老婆挺着大肚子来送我,叮嘱我一定要托人带信给他。队伍越走越远,我见到了几辈子人都不曾见过的新鲜事,也经历了无数的凶险,这让我很兴奋,也很满足,于是便想将这一切都讲给儿子听。虽然我不能看到儿子出生,但我一定要让儿子知道在他出生时我做了些什么,这样以来,等到我们的“主义”胜利了,或是我牺牲在路上不能亲自讲给他听时,他便可以看我写下来的东西,知道他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干了些什么,让他因为有这样一个老爹而自豪,同时也能够像他老爹今天这样有见识。现在,我已经把经历的所有一切都记在了脑子里,只等学够了字,便把它们完完整整,细细致致地写下来,而且是用钢笔写在白纸的日记本上。

    我着实羡慕那些有资格用钢笔写字的人,而且我也曾经有机会得到一支真正的钢笔,但这个机会却被我们团政委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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