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酒,也得有茶。”李鼎问道:“柱子,你能不能去弄壶开水来?我们也渴了。”
“已经在煮了。我去提了来。大爷先上香吧!”
于是,李鼎拈三枝清香,就烛火上爇着,插入香炉;在柱子找了些丢在地上的破旧衣服,胡乱叠成的拜垫上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起身。
“我也行个礼。”彩云扯一扯衣襟说。
“不敢当!免了吧!”
彩云没有答话,走近拜垫,一面行礼,一面在心中默祝。
“鼎大奶奶,我跟你没有见过面,也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给你行礼上祭。凡事都是缘分,阴错阳差地,居然我跟府上也共了一阵子患难。三年前的今天,真是个大凶的日子;我在想,当时你如果知道会有今天,你就是再委屈也得活着。可是,谁又想得到呢?如今后悔嫌迟,你一定死不瞑目,放不下鼎大爷的心。你看我能在什么地方帮鼎大爷的忙,就托个梦给我吧!”
先是默祷,后来不自觉地念念有词;虽然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但嘴唇翕动,却是李鼎所看得出来的;等她拜毕起身,便即问道:“你在祷告?”
“是的。”
“说些什么?”
“我和鼎大奶奶说,看我能在什么地方帮你的忙,请她托个梦给我。”
“你真是匪夷所思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很感动,“内人好处很多;最不可及的是,从不吃醋。”李鼎答说:“她如果托梦给你,一定请你劝我续弦。”
“本来嘛!就是她不托梦给我,我也要这么劝你。”
“现在那谈得到?”
“所以我现在也不劝你。”
谈到这里,只见阳光忽敛;抬头望去,东南方已是一大片乌云,当头压到,“不好!”李鼎说道:“要下阵头雨了。”
一言未毕,狂飙陡起,烛焰倏然而灭;未曾关好的门窗,大碰大撞,声势惊人。头上制钱般大的雨点打得脸上生疼;彩云喊一声:“快收东西!”抢了一具香炉就走。
到第二趟再去取了两碟茶食回来,又密又大的雨点,将她的衣服都打湿了。大行皇太后之丧,自是缟素;她的体态丰腴,比较怕热;所以胡三奶奶为她裁制的是薄薄的纱衫,一着了水都贴在身上,胸前虽然还隔着一层肚兜,但双臂肩背的肌肤,已是清晰可见了。
彩云自感狼狈,偏偏柱子又提着一壶茶来了;只好赶紧避入屋内。李鼎知道她的窘迫,使个眼色,示意柱子避开;然后问道:“湿布衫穿在身上会受病,怎么办?”
“不要紧!一会儿就干了。”
一语未毕,刮进来一阵风,吹得彩云飕飕生寒;不由得回头去望,看何处可以避风?
这一看,心中一喜;地下横七竖八地抛着几件旧衣服,虽不干净,却是浮尘,拎起一件紫绸褂子,才知道是件旗袍,抖一抖再细看,别无脏处,不妨穿着。便悄悄走到后房,卸却白纱衫裙,只留肚兜与亵袴,穿上那件旗袍;裸露的双腿,正好用袍幅遮掩。接着找了一条绳子,就着壁上现成的挂书画的铜钩系好,晾好半湿的衫裙,方始悄悄地又走了回来。
李鼎仍旧站在走廊上,望着喧哗的雨水发怔;一直等彩云走到他身边,犹未发觉。
“大爷,”彩云故意用旗人的腔调说道:“你瞧瞧谁来了?”
李鼎回头一看,脸上立刻有了微带惊异的欢愉笑容,“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他说。
“居然很合身!”彩云低头看身上,颇为得意。
“旗袍都是宽大的,不然你也穿不上。”
“这是鼎大奶奶的衣服?”
“嗯!”
“她的身材一定很苗条?”
“比你小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