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去。此刻他蜷缩在那把大扶手椅中。他那严肃而高贵的面孔让我想起了一尊维多利亚时代政治家的大理石雕像,这张脸的肌肉松弛,皮肤怪异地皱着。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就要哭了。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声音也有些颤抖了。我平时说话的时候爱脸红,但现在我感到自己的脸变得煞白。他是一个值得可怜的人。
“我感到非常抱歉,”我说道。
“我告诉您自己的烦心事,不知您介意不?”
“我不介意。”
现在他沉默了下来。我猜卡罗瑟斯的岁数是四十多一点儿。他身材匀称,像个运动员,有一种自信的风度。现在他看起来老了二十岁,奇怪的是个头也显得缩了。他让我想起了战场上死去的士兵。我在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经常看到他们的尸体,奇怪的是他们死后身体变小了。我感到有些尴尬,因此把目光移向别处。但我感到他的目光是在召唤我,因此又把目光转向他。
“你知道贝蒂·惠尔顿·伯恩斯这个人吗?”他问我道。
“几年前我经常在伦敦碰到她。近来没有看到她了。”
“哦?”
他显得有些犹豫。
“如果我告诉您这些,我想您恐怕要觉得我这个人太奇怪了。我这些话实在无法憋在肚子里了。如果我不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就要精神崩溃了。”
除了咖啡,他已经要了两杯白兰地。现在他又叫服务员,让他再端一杯来。休息大厅内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在我俩之间的桌上有一盏带灯罩的小灯。由于这是公共场所,所以他将声音放低。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地方竟然可以让人有一种亲近感。在这里我无法复述卡罗瑟斯的原话,要我把这些话都记下来是不可能的。而用我的表述习惯将他的话讲述出来更方便一些。有时从他的话中无法确切地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只能猜测他的想法。有时他的想法错误,而我通过某种方法能比他看得更清楚一些。贝蒂·惠尔顿·伯恩斯具有非凡的幽默感,而他这个人则不知幽默为何物。我能觉察到他的叙述没有提及那些幽默的事。
我见过贝蒂·惠尔顿·伯恩斯很多次,但我对她的了解主要还是来自别人的评论。她年轻的时候曾把小小的伦敦城闹得沸沸扬扬,我在见到她本人之前经常听人谈到她。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战后不久,在波特兰广场举行的一个舞会上。她当时正是大红大紫、声名鹊起之时。只要你打开任何一份有插图的报纸,肯定能看到她的肖像;人们聊天的话题也离不开她疯狂的恶作剧。她当时二十四岁,母亲已经去世。她父亲是康沃尔公爵。公爵当时年事已高,家境也不很宽裕,基本都生活在他的康沃尔城堡内。而贝蒂·惠尔顿·伯恩斯与一个孀居的姑姑一道住在伦敦。大战爆发时她去了法国,当时只有十八岁。她当时是一家后方医院的护士,还负责开一辆救护车。她参加过一个战地文工团的演出活动;在国内,她还参加过慈善募捐的舞台造型表演,举行过慈善募捐的拍卖活动,在皮卡迪利大街卖过旗子。她参加的所有活动都被报界广为报道,她每有一个新的角色都吸引了无数摄像机的镜头。我猜她极力想要自己过一个正派人的生活。但大战这时结束了,她也开始极度地放纵自己。那时所有的人都有点儿不知所措。年轻人卸掉了压在他们肩上整整五年的包袱,终于可以放纵自己干出一件又一件出格的事来。而所有这些越轨的事情都少不了贝蒂。他们的活动时不时地也见诸报端,而每次贝蒂的名字都会出现在报道的标题中。那时夜总会才刚刚兴起,她每天晚上都会出没于夜总会中。她的生活既紧张忙乱,又非常快活。描述她的生活只能使用这些陈腐之词了,因为她的生活已经腐化了。但让人琢磨不透的是,英国公众竟然将她奉成了大众生活的核心,贝蒂女士的名字红遍英伦三岛。当她参加一个婚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