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他走过我身旁的时候打量了我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后,踌躇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当他又走回我身边时,他从衣袋内抽出一只手来在帽子上碰了碰。我注意到他戴了一副破旧的黑手套,猜测他很可能是一个经济上陷入困境的鳏夫。要么他就是哑巴,像我一样,最近刚得了一场流感,尚未痊愈。
“对不起,先生,”他说道,“能借根火柴用吗?”
“当然。”
他在我身边坐下。当我伸手到衣服口袋内去拿火柴时,他也伸手到自己的衣服口袋中去拿香烟。他掏出了一个黄金洛牌香烟的小烟盒,脸色沉了下来。
“天哪,天哪,怎么搞的!盒里空了,真是烦人呢。”
“抽我的吧。”我微笑着说道。
我掏出烟盒,他从中取了一支。
“金的?”当我合上烟盒的时候他敲了敲烟盒,然后问道,“金烟盒我总也留不住。我曾先后有过三个,但全都被偷走了。”
他的眼光忧郁地瞅着自己脚上穿的鞋。这双鞋确实也该修修了。他是一个干瘪的小个子,鼻子又长又细,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他的皮肤蜡黄,脸上布满了皱纹。我猜不出他有多大岁数。他可能只有三十五岁,也可能有六十岁了。你除了感到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之外,他身上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但除了一望可知他很穷之外,他的一身整洁而干净。他是一个体面之人,他也希望别人尊敬他。现在我想他不是一个哑巴,我想他是一个初级律师的雇员。他最近刚死了老婆,被关爱员工的老板送到艾尔珊来度假,好让他能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您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吗,先生?”他问道。
“十天到两个星期吧。”
“我非常熟悉这个地方,先生。有点儿吹牛的说,几乎没有哪个海滨胜地我没去过了。但无论哪个地方都比不上艾尔珊。这里的人很好,他们很文雅,从不吵吵嚷嚷。艾尔珊给我留下了非常愉快的回忆。我很早以前就很熟悉艾尔珊这个地方。当年我就是在圣马丁教堂举行的婚礼。”
“真的吗?”我随口应道。
“我结婚的时候非常幸福。”
“我很高兴知道这件事。”我答道。
“我的这场婚姻持续了九个月。”他沉思着说道。
他说的都是些个人小事。我本来没有兴趣听这些,但我可以清楚地看出,如果我能听听他的这场婚姻经历,他会非常高兴。我虽说没有什么兴趣,但至少还有一点儿好奇心。因此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现在这里的游客似乎不大多。”我说道。
“我喜欢这样。我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正如刚才我说的,我在许多海滨胜地都待过很长时间,但我从不在旅游旺季去这些地方。我喜欢这里的冬天。”
“你没觉得冬天这里有种让人忧伤的气息吗?”
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将他戴着手套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
“这里确实让人感到忧伤。正因为这里有种忧伤感,要是能出点儿太阳就好了。”
这话在我听来非常傻,因此没有作答。他把手从我身上拿开,站起身来。
“先生,我不能再陪您了。很高兴能认识您。”
他非常有礼貌地将头上暗黑色帽子脱下,点了下头就走了。空气越来越冷了,我想我也该回多尔芬旅馆了。当我走到旅馆宽阔的台阶前时,一辆带篷四轮马车驶了过来。拉车的是两匹瘦骨嶙峋的马。从车上下来的是圣克莱尔先生。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这顶帽子好像是圆顶硬呢帽与大礼帽不和谐结合的产物。他先将手伸给他妻子,然后伸给他侄女,搀扶两位女士走下马车。门童跟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