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个办公室之间奔走了两天之后,洪钧终于获准跨进了监狱的大门。他被带到一间陈设简单的会见室内,过了20分钟,一位狱警带来一个身穿蓝色棉囚服的人。
见面之前,洪钧曾经根据郑建中的陈述想象过郑建国的形象,但是面前这个人却让他深感意外。郑建国身高不足一米六零,体重不过100斤;他那张脸又黄又瘦,还布满了皱纹,真称得上是“脑门上波浪滚滚,眼角光芒万丈”;他的眼球浑浊,目光呆滞;圆圆的头上,有一层新长出来的花白头发茬。看着这个一脸沧桑的小老头,洪钧很难相信他就是那个只有30多岁的土诗人。洪钧知道,10年的监狱生活使这个人提前衰老了。于是,一种同情感从他的心底油然升起。
郑建国拖着不太利落的右腿走到桌边,用迟疑的目光看着洪钧。洪钧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取出郑建中写的信,递给对方。
郑建国接过信,打开来,站在那里慢慢地看了一遍。看完信后,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干啥要上诉?”
洪钧让郑建国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他的斜对面,语气平和地说:“首先,这不叫上诉,因为你的案子在十年前就审结了。现在只能按照审判监督程序提出申诉,要求法院再审。至于说为什么,那是因为你哥说你是冤枉的。”洪钧尽量用漫不经心的目光观察对方的神态。
听了洪钧的话,郑建国的嘴角抽动两下,过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那能有啥用呢?十年前还不是判了。”他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然后又问,“我哥在信中说你不是公家的律师。那是啥意思?”
“我是私人开业律师,不挣国家工资。”
“那是谁给你钱?”
“我的客户。比方说,在这个案子里,就是你哥支付酬金。”
“他给你多少钱?”
“这个嘛,你可以去问你哥。当然,是否提出申诉,那是你的权利。”
“你能保证让我出去?”
“不能。我只能尽力而为。不过,我能理解你……”
“不!你不理解!你根本不能理解!10年啦,你知道我是咋过来的?我没罪!我没杀人!为啥让我在这里遭罪?这些年,我可遭老罪啦!老天爷,你咋不睁睁眼啊!呜——”郑建国失声痛哭起来。
一位狱警推门走了进来,刚要张嘴喊话,但被洪钧的手势阻止了。狱警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郑建国,退了出去。
洪钧心想,如果郑建国真是无辜的,那么这牢狱生活对他来说实在是痛苦的煎熬。是什么信念支撑他活下来的?也许,他根本没有任何信念。人生,就是活着。可是,人一生中才能有几个10年啊,而他还是带着冤屈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监狱中度过的。
洪钧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拍着郑建国的肩膀。渐渐地,郑建国的哭声变小了,停止了。但他仍然趴在桌子上,就像一个哭累了的孩子。又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看着洪钧的眼睛,诚恳地说:“洪律师,你说我该咋办?我全都听你的。”
“那好,我有几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讲。”洪钧在目视对方说话的时候习惯半眯着眼睛,似乎是怕自己那明亮的目光使对方感觉不舒服。
“我愿意讲,只要是我知道的。”
“你一直很爱李红梅?”
“嗯哪。”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呢?”
“那……那是因为我后来发现自己配不上她,她只是可怜我,并不真爱我。”
“你知道她爱的是谁?”
“是傻狍子,就是肖雄。”
“能讲具体点儿吗?”洪钧睁大了眼睛。
郑建国停了片刻,似乎是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