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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其声响,可是脚一无所感。

    老人仍然不停地往我脚上倒水。奇异的是,无论怎样倾倒,水瓶里的水都源源不断。我开始觉得我的脚不一会有可能腐烂溶解。如此长时间淋水,腐烂也无足为奇。想到自己的脚将烂掉溶掉,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我闭上眼睛,发出大得不能再大的叫声。

    然而我的叫声竟出不得口。舌头无法震动空气,叫声只在我体内无声地回荡。无声的叫声在我身体里往来流窜,止住心脏的跳动。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叫声渗入细胞的每一间隙。我身上有什么在消亡,在溶解。那真空的震颤闪电一般将关系到我存在的许许多多毫无道理地焚毁一尽。

    睁开眼睛时,老人不见了,水瓶也不见了。我看自己的脚。床上没有淋水的痕迹,床罩仍是干的,但我身上却大汗淋漓。汗出得怕人,很难相信一个人竟会出那么多汗。可那是我的汗。

    我一根接一根伸屈手指,又弯了弯胳膊,尔后动了动脚,转脚腕,屈膝。尽管不够自如,但这些部位总还能动。我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全身上下能动之后,轻轻坐起身来,四下环顾外面街灯隐约辉映下的房间每个角落——哪里也不见老人的身影。

    枕边闹钟指在十二点半。上床时还没到十一点,只睡了一个半小时。丈夫在邻床睡得正酣,简直像失去知觉似的睡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他一旦入睡,便轻易不醒。

    我下床走进浴室,脱下汗水沁湿的睡衣扔进洗衣机,冲个淋浴,之后擦干身体,从橱里拿出新睡衣换上,接着打开客厅落地灯,坐在沙发上喝杯白兰地。我几乎不喝酒。倒不是丈夫那种完全喝不得酒的体质,以前喝得相当可以,婚后毅然戒掉了,至多睡不着时喝一口白兰地。但那天晚上为了平复亢奋的神经,无论如何都想喝满一杯。

    壁橱里有一瓶马爹利。这是我们家惟一的酒精。别人送的。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谁送的也不记得了。瓶子上已薄薄落了一层灰。白兰地酒杯当然谈不上,便倒进普通杯里,一口一口慢慢啜着。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恐怖则渐渐收敛了。

    大概是魇住了,我想。魇住虽是第一次,但那情形早已从大学时代有过体验的同学口中听说过。那般真真切切活龙活现,怎么都不像是做梦,她说,“那时没认为是做梦,现在也不认为。”的确不是做梦,我想。但无论如何那终究是梦,一种不像梦的梦。

    恐怖尽管收敛了,体颤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皮肤表面总是瑟瑟微颤不止,如地震后的水纹。细小的颤抖肉眼都看得一清二楚。喊叫的关系,我想。未能出声的喊叫憋在我体内,仍在使身体发颤。

    我闭上眼睛,又啜了口白兰地。我感觉得出温吞吞的液体从喉头缓缓下到胃里,确乎是实实在在的感觉。

    忽然,我惦记起孩子来。想到孩子,胸口又一阵急跳。我从沙发上立起,快步走去孩子房间。孩子仍睡得很香,一只手搭在嘴角,一只手横向探出,一看就知道孩子同丈夫一样睡得肆无忌惮。我整理好被孩子蹬乱了的被子。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粗暴地摧毁了我的睡眠,总之像是只冲我一人来的,丈夫孩子完全无动于衷。

    折回客厅,漫漫然来回踱了一会。其实我还想喝酒,想用酒再暖和一下身体,再镇静一下神经,想再次在口中体味那股凛冽的酒味儿。但略一踌躇,决定不再喝了。我不愿意把醉意带给明天。我把白兰地放回壁橱,杯子拿到洗涤槽洗了,随后从电冰箱里拿出草莓来吃。

    意识到时,肤颤已基本停止。

    那穿黑衣服的老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完全没有印象。黑衣服也很奇妙,颇像紧身运动服,样式却显然早已过时。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衣服,还有那眼睛,那一眨不眨红肿充血的眼睛。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往我脚上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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