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地面像水一样闪闪发光,窗户上都没有玻璃——我想,我们造牢笼留洞通风,人造宗教牢笼也跟这差不多——让那些怀疑暴露着,任凭风吹雨打,让那些信条暴露着,任凭人作出干万种解释。我的老妻已经找到了她的有百孔千疮的牢笼,有时候,我很羡慕她。太阳和空气之间,是有一种冲突的:我过多地生活在阳光里了。
我在那个空寂的、长长的中殿里走着——这可不是我所喜爱的印度支那。几条有着狮子般脑袋的龙盘绕上讲坛:屋顶上,基督暴露出他那血淋淋的心来。佛祖坐着,像佛祖永远坐着那样,膝头上空空的。孔夫子的胡须稀稀疏疏地下垂着,像旱季的瀑布似的。这是在演戏啊:祭坛上面的那个大地球代表野心:教主用来作法、占卜预言的那个有活动盖子的篮子,那是鬼把戏。这座大教堂如果已经存在了五百年,而不只是二十年那么它带着人们的脚印和雨淋日晒的痕迹,该会有几分令人信服吧?一个像我老妻那样容易相信的人,在这个教堂里会找到一种她在人间找不到的信仰吗?假如我真的需要信仰,我会在她的诺曼教会中找到信仰吗?可是我始终没有想要信仰。一个记者的任务就是揭露和记录。我生平还从没有发现过不可解的事情。高台教教主用铅笔在活动盖子下搞他的预言,人们也就相信他。在某处的任何幻象中,你都可以找到这类扶乩占卜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幻象或是奇迹。
我随意翻开我的记忆,像翻看一本照相簿中的照片那样:在奥尔平顿,我凭借敌人一枚照明弹的闪光,曾经看见一只狐狸钻出那片贫瘠乡野黄褐色土地中的巢穴,在一个禽鸟出没的地区鬼鬼祟祟地窥伺:一个被刺刀刺死的马来人的尸体,给一个廓尔喀巡逻兵放在一辆货车后面运到彭亨的一个锡矿区,有些中国苦力站在一旁,神经紧张地格格笑着,另一个马来同胞放了一只枕头在死者的头下:一家旅馆的睡房里,有只鸽子在壁炉台上,正预备飞翔:我妻子的脸望着窗子,那是我最后一次回家和她诀别的时候。我的思想从她开始,又到她终止。一个多星期前,她一定已经收到我的信了,而我料想不会来的电报并没有到来。但是,人家都说,如果陪审团久久不回进法庭来,那么犯人就还有希望。再过一星期,要是还没有回信来,我是否可以开始存在一点儿希望呢?这时候在我四周,我可以听见军人和外交官们汽车的发动机都在加速运转:这一场盛会今年又过去,大规模撤回西贡的行动开始了,同时开始实行宵禁。我走出去寻找派尔。
他正跟那位司令官站在一片阴凉的地方,并没有谁在替他修理汽车。不论他们谈了些什么,谈话似乎已经结束了。他们默默地站在那儿,彼此很客气,所以谁都没有先走开。我走到他们面前去。
"哦,"我说,"我想我要走啦。你最好也出发吧,要是你想在宵禁以前赶回去的话。"
"机械师还没有来。"
"他就快来啦,"同令官说。"他先前在参加游行。"
"你可以在这儿待一晚,"我说。"今儿晚上还有一场特殊弥撒——你会感到它很值得见识一下。它一连要持续三小时。"
"我该赶回去。"
"除非你马上就出发,要不你赶不回去啦,"我很不乐意地加上一句,"要是你乐意,搭我的车回去。司令官明儿可以叫人把你的车送到西贡去。"
"在高台教区域,你们用不着为宵禁担心,"司令官沾沾自喜地说。"不过一出了界,那就……我明儿一定差人把你的车送来。&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