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基地被阳光晒了一天以后,已经炽热难耐。
苏联空军援华大队终于接到命令,准备分批回国了。要走了,大批的物资、文件等等也要运回国去。基里琴科和一帮苏联飞行员们光着上身,汗水淋漓地正在把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搬上一架运输机。基里琴科并不是第一批要走的人,这让他多少感到一点儿欣慰。虽然杜兰香已经答应跟他去苏联,但是他知道,对杜兰香来说,这个决心下得实在很艰难。所以事到如今,哪怕能让杜兰香晚一天离开这里也是好的。
餐厅屋檐下的阴影里,杜兰香远远地看着基里琴科他们。苏联人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是显得白晃晃的。杜兰香刚要转身回餐厅,顾国松却出现在她身后。顾国松虚起眼睛望了望那些忙碌的苏联人,说道:他们真的要回国了。
杜兰香没反应,像没听见似的。
顾国松又问:你真的要跟基里琴科去苏联?
杜兰香这才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我已经答应他了。
这时,在运输机旁的基里琴科看见了他们,便拿起一件上衣穿上,朝这边走来。
顾国松:但愿他走得晚一些。
杜兰香看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顾国松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害怕自己再也见不着她了?是因为自己知道杜兰香就要远走他乡那种不舍的心情?还是两者都有?他无法回答自己,也无法回答她。于是他选择了转身离开。
杜兰香却叫住了他,而且她说话的语气也显出了一种少有的温柔: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不用对我说出来。我没办法……我对不起你。你别记恨我,好吗?
顾国松笑了一下:我从来就不记恨你,也永远不会。
天黑以后的空军基地一片静谧,湿热的空气中充斥着野草的味道和啾唧的虫鸣。军人俱乐部里却是一片欢腾,在一个用中文和俄文写的“欢送苏联空军的同志们”的横幅下,两国的飞行员们不断地碰杯、喝酒、唱歌,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握手、拥抱。
基里琴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拉着杜兰香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和所有的人干杯。当他来到安富耀面前,不由分说先来了个俄罗斯式的拥抱,说:安,我的好兄弟!
安富耀好不容易从基里琴科的拥抱里挣脱出来,朝他端起了酒杯:为了战斗友谊!
基里琴科和他重重地碰杯,喝完以后又热烈地拥抱了一次。看着杜兰香为他们重新斟满了酒杯,安富耀从邻桌拿过了一个杯子,递给杜兰香说:我和你也干一杯。
杜兰香连连摆手拒绝:不不,我没酒量。
安富耀坚持说:不行,你一定得喝,我祝福你,还有基里琴科。
基里琴科在一边也说:兰香,干杯!
基里琴科笑着看他们干了杯,然后吻了一下杜兰香,对安富耀笑笑,拥着她走开了。
在安富耀的催促下,顾国松还是来参加了聚会,不过他始终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独自一人慢慢地喝着酒,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杜兰香和基里琴科。
安富耀显然也是喝得差不多了,满脸通红地站到了餐桌上,将手里的酒杯举起来,大声喊着:兄弟们,兄弟们!
人们稍微安静了一些,把目光转向了安富耀。
安富耀借着酒劲,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说:兄弟们,苏联同志们……我提议,我们今天所有的人,为在重庆,在中国牺牲的苏联空军的同志们敬上一杯酒!感谢他们对中国抗战的支援!他们为保卫我们重庆流血牺牲,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说完,安富耀庄重地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
所有的人都响应着,陆陆续续地干了杯,俱乐部里的气氛却由此一下子变得有些悲伤了。几个喝醉了的苏联飞行员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