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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功于他的计谋,另一半要归功于陈奇瑜的性格。

    陈奇瑜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吃软不吃硬。如果李自成选择与其火拼,那陈奇瑜绝对是奉陪到底。现在,既然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李闯王愿意弃剑认输,那陈奇瑜心里还是爽歪歪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一种大胜利啊。这样的胜利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是一个英雄对另一个英雄的心悦诚服,是一个英雄对另一个英雄交出自己的人格尊严与江湖名声,这比仅仅消灭他的部队要强多了。在内心深处,陈奇瑜还是愿意承认李自成是英雄的。

    在这个时代,能搏出位的人都是英雄。李自成虽然出身卑微,是个草莽英雄,但是草莽英雄也是英雄啊。他陈奇瑜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五省总督,即将接受一个草莽英雄的弃剑认输——他何止是英雄,他奶奶的简直是盖世英雄啊!

    但是陕西巡按御史傅永淳却觉得这事怎么也不靠谱。

    在这个世界上,胜败两个字是联系在一起的。你不把他打败了,怎么会有胜利呢?

    特别是这个李自成,举世公认的草莽英雄,怎么会轻易言败呢?

    诈降,分明是诈降!李自成这是想重新再现渑池渡一幕啊!只要走出车箱峡,这几万“流匪”那就是恶虎出山,到时候再想剿灭,谈何容易?陈奇瑜怎么这么糊涂,连这么简单的计谋都看不出来?!

    也许是傅永淳说话太冲,也许是傅永淳官阶太低,陈奇瑜对他所说的一切爱理不理。

    傅永淳哭了。

    —个大男人当着另一个大男人的面哭了。傅永淳说他这是为陈奇瑜而哭,为皇上而哭,为大明而哭——只要李自成走出车箱峡,大明又将鸡犬不宁啊!

    陈奇瑜却感到了深深的败兴。他不喜欢男人哭,特别是在他胜券在握的时候哭。哭是一种凶兆,一种不祥,在这样的时刻,他太想远离这些东西了。

    当然,陈奇瑜也不是自负到极点的人。傅永淳说了那么多话,有一句他是听进去了,那就是绝不能让这几万“流匪”同时离开车箱峡,那样真是要出乱子的。必须要像割肉一样,将“流匪”一小块一小块地从车箱峡切割出去,只有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陈奇瑜开始小心地动刀子了。他特许李自成带着三万六千人分期分批地离开车箱峡,回归原籍去务农。为安全起见,陈奇瑜还派了三百六十名安抚官负责监视遣返事宜,但仅仅是监视而已,总的来说,陈奇瑜对这些归顺的农民军还是实行人道主义的。他规定沿途各地方政府不得随意阻挠攻击这些农民军,同时还要无条件供应他们粮草。

    陈奇瑜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要以诚待人。

    这些农民军大多是延安府人,从车箱峡到延安府,沿途要经过汉阴、石泉、西乡、汉中、宝鸡等地,一路上,农民军们与官兵们同吃同喝,抵足而眠,有些甚至成了拜把兄弟,互相交换盔甲、弓箭。陈奇瑜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如此和睦共处,人间大同也不过如此啊……

    就在陈奇瑜自我感觉良好之时,在宝鸡发生的惨烈一幕让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

    李自成领着农民军们离开车箱峡,其实就一直在找机会策反,一路上之所以一直未反,还是想离开陈奇瑜的主力部队再说。

    走到宝鸡,李自成发现,一个拐点出现了。

    拐点的制造者是陕西巡抚练国事。练国事在听说农民军们与官兵们成了拜把兄弟,互相交换盔甲、弓箭时,就觉得大事不好。

    昨天还是不共戴天之敌,今天就成了交换武器的兄弟,这人世间哪有这样动人的故事?“流匪”们这是在麻痹官兵啊!练国事下令杨麟带部队驻扎在宝鸡县,严禁农民军入城。宝鸡是陕西重镇,宝鸡一旦失守,势必危及西安。练国事不想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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