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里,这位忠实的家人,又只有泪眼相望了……
当内史胜率虎狼之师直逼韩国京都阳翟时,羸弱的韩国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城门攻破之后,秦军杀入城内,火光冲天,尸横街市。秦军一个个左挟人头,右挟生虏。韩王安被生擒,押往咸阳,韩国昔日的公族权臣,限一月之内迁往咸阳近郊,不从者诛九族。
秦军来到昔日的相府,只有二公子在家。二公子平日性格温顺,生性怯懦,兄长又不在家,秦军命令他一月之内迁徙咸阳,眼看日子一天天逼近,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悬梁自尽了。二公子死后,秦军不许下葬,向家人程康逼问大公子的下落,要他交出人来。今天在白天已经来催逼过三次了,明日一早,韩国公卿被解押到咸阳近郊的最后期限已到,不容不走。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大公子总算归来了,他将如何定夺?
大公子在二弟的遗体边伫立片刻,便叫程康将家中的三百家僮全部叫来。程康告诉他,这三百家僮,逃的逃,亡的亡,只剩下一批老弱和无去路者还滞留在相府。他们全部被叫到厅堂上来,大公子又命程康将家中金银珠宝抬了出来,叫剩下的家僮们自取,然后趁天明前,从后门火速离开相府。家僮们刚刚散尽,就听见大门外响起了沉重地撞门声,只见火光映天,吼声动地,肯定是秦军搜索来了。一座空空的相府,像洪水中的孤城,倾覆在即。
顷刻间,府门已被撞开,秦军举着火把呐喊着冲了进来。
这时,大公子悲愤地说:“二弟,为兄不能安葬你了!国破家亡,你只有死不瞑目了,让为兄为你火葬吧!”
说完,举起烛台,点燃厅堂的幔帐,眼看秦军逼进,他对程康厉声喝道:“快跟我走!”拔出腰间短剑,大步流星地向后院奔去,很快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他只身从城墙残破处逃出城外,迅速隐入一片玉米林中。他回头一望,只见相府的方向火光映红了天空,程康已不知去向。
阳翟城东十里处的松岗之上,是祖父和父母的陵园。他决定到那里拜别之后,就开始国破家亡的飘泊流亡的生涯。
逶迤来到松岗之下,这里是一座韩国的皇家园林。祖父葬于斯,二十年前父亲葬于斯,三年前,母亲也葬于斯,可怜二弟尸骨难收,不可能再在这里伴亲人安眠了。如今宗庙倾毁,江山易色,这座陵园也很快要被捣毁了,说不定守国人也早已跑光。
初夏夜晚的星光下,黑黢黢的松林虬枝,状如魑魅魍魉,令人不寒而栗。如今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今后的岁月颠沛流离,他就得去穿刀丛、趟血海,提着脑袋去闯天下,说不定到头来,也依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像一片落叶,被狂风吹向天涯海角,永远也难归故土难归根……
他大踏步向松岗走去,来到父母陵前,庄严地行叩拜大礼。一头拜了下去,鼻子里感到阵阵酸楚,他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抚着墓碑痛哭起来。他知道岗下就是大道,不时有秦军巡逻,稍有不慎,就会身陷绝境。因此他得压抑住哽咽抽泣,愈是不能痛痛快快地放声号哭,胸中愈加痛楚郁结。他用头撞击着墓碑,鲜血从额角顺着脸颊流淌,全然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他浑身抽搐,已经渐渐地麻木冰凉,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在这时,他头顶一棵高大松树浓密的枝叶间,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怪笑,听见一个西秦口音的人在说:“你们这些韩国的亡国贵戚,如今连你们的君王都已被虏至咸阳,尔等还贼心不死,东躲西藏。我每夜都要在这里捉到几个哭陵之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说完,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手提一柄长剑,猛然将他擒获,押着他沿着石级走下山来。他摸摸腰间短剑,已在跳越城墙时失落了,如今手无寸铁,如之奈何?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