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做的一切,我们都毫无疑问地接受,我们只把这种信任给予伟大的、有独创性的作品。她把一股记忆和幽默的洪流如此自然而然地倾注到一个人物身上,一个场面紧接着另一个场面,直到那幅古老的英国乡村织锦画面重新呈现出来,这股洪流和一种自然的进程有这么多共同之处,使我们很少意识到还有什么可以批评的地方。我们欣然接受了这一切;我们感觉到了只有伟大的、创造性的作家才能给予我们的那种妙趣横溢的精神上的温暖和松弛。在阔别多年之后,重新来到这些作品面前,它们甚至会出乎我们意料地倾泻出同样丰富的能量和热力,以至于我们非常想要休憩于这股暖流之中,就像我们沐浴于从果园的红色砖墙上方照射下来的阳光里。我们如此顺从地接受了英格兰中部农夫和村妇的幽默感,如果我在这方面带有不假思索地放任自流的因素,那么在这些情况中也是如此。我们几乎不想去分析我们觉得如此宏大而富于人性的东西。当我们考虑到谢泼顿和海斯洛普的世界在时间上的距离多么遥远,考虑到那些农夫和雇工的心灵和乔治·爱略特大部分读者的心灵距离多么遥远,我们只能把我们从普通房屋到铁匠工场、从村舍小屋的客厅到教区牧师的花园各处漫游之时那种悠闲而喜悦的心情,归功于这个事实:乔治·爱略特不是用一种恩赐的态度或好奇的心理,而是用一种同情的精神来使我们分享他们的生活。她不是讽刺家。她的心灵的活动太过缓慢而笨拙,不适宜于喜剧。但是,她渊博地掌握了人类天性中的主要因素,用一种宽恕容忍、审慎得体的理解力把这些因素松散地凝聚在一起,当你重新阅读这些作品之时,就会发现这种理解力不仅使她的人物保持生动活泼,而且赋予他们一种对于我们的欢乐和眼泪的出乎意料的控制能力。就拿著名的波伊泽太太来说吧。很容易把她的特殊癖性发挥到极点,而事实上,乔治·爱略特或许有点太过频繁地想要嘲弄别人却使她自己在同样的地方反过来受到嘲笑。然而,当我们阅读完毕合上书本,我们的记忆力(就像有时候在现实生活中那样)使那些精巧微妙的细节浮现出来,当时我们被一些更加显著的特征所吸引,因而没有注意到这些微妙之处。我们想起了她的健康状况不佳。在有些场合她完全保持沉默。对于一个生病的孩子,她本人就是忍耐的化身。她十分溺爱托蒂。你可以这样默默地思索推测乔治·爱略特的大部分人物,并且会发现,甚至在那些最不重要的人物身上,也有宽敞的余地来让那些独特的品质悄悄潜伏,而她不必去把它们从隐匿之处显示出来。
但是,甚至在她的早期作品中,也有一些意义更为重大的瞬间,穿插在所有这一切忍耐和同情之中。她的胸怀显得相当宽阔,足以容纳一大批傻瓜和失败者,母亲和孩子,家犬和英格兰中部作物茂盛的田野,精明伶俐或酗酒糊涂的农夫、马贩子、旅店主人、助理牧师和木匠。他们全都被一种浪漫的气氛所笼罩着,这是乔治·爱略特允许她自己加以渲染的唯一的浪漫气氛——往昔岁月的浪漫气氛。这些作品具有令人惊讶的可读性,丝毫也没有夸大其词或矫揉造作的痕迹。然而,对于那些把她的一大批早期作品记在心头的读者来说,回忆的迷雾显然在渐渐地消退。这并不是说她的力量削弱了,因为,我们认为,在那部成熟的著作《米德尔马奇》中,她的力量达到了最高峰,这部宏伟的著作,包括它所有的不足之处,是为成年人而写的寥寥可数的几部英国小说之一。然而,她不再满足于那个田野和农庄的世界。在现实生活中,她曾经在别的地方寻求她的出路;而且,虽然回顾往昔是心平气和、令人宽慰的,但是甚至在那些早期作品中,也有那种困惑的心情、严格的苛求、怀疑的诘问和受到挫折的人物存在,而这种人物就是乔治·爱略特本人。在《亚当·比德》中的黛娜身上,我们隐隐约约地看到爱略特的身影。在《弗洛斯河上的磨坊》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