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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跃过去,在杨无恭身上拍下一掌,她不信杨无恭能无休无止地撑下去。

    风愈来愈大,卷起地上枯干的草叶,一蓬一蓬的,在草原上忽疾忽缓地飘飞。暗红的云布满天空,低低的,沉沉地,压在草原上,几只灰色的突厥雀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坏了,从草窝里飞出来,在狂风中漫无目的地飘来荡去。

    寂灭似乎也被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雪所震慑,她不再等待杨无恭慢下来,而是飞身上前,双掌如车轮般翻飞,向杨无恭打去。如果杨无恭此刻能看一看寂灭的眼睛,便会惊讶地发现,那目光中竟然藏着一丝飘乎不定的惧意。但杨无恭已不可能张眼去看什么别的物事了,他拼了命把铁矛挥舞起来,拼了命去忍住身子里那深入骨髓的冷,终于他狂啸了,像一头落了单,被一群狮子攻击的野象,那声音里充满愤怒和绝望。

    风停了一小会儿,不知何时雪花飘下来,一落在地上,便化成了水,有些甚至尚未落地,便已化成雨,飘洒下来。

    仿佛有一种悠长的声音在草原上响起,“嘘——嘘——嘘——”风不再吹,草不再飘,突厥雀也停止了飞翔。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遮蔽了天与地。

    杨无恭突然觉得四周缺了些什么,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可他不敢停下来,他仍是绕啊,绕啊,似乎想这样直绕到死。雪水把他的全身都打湿了,可是姬蕙身上却是一点水迹也无。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绕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绕多久,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了,他累极了,两条腿像是已经断掉,不在自己身上了一般,他抬眼四下张望,惊讶地发现寂灭已不见了踪影,他一软,倒在了姬蕙身上,“阿蕙,阿蕙……”他觉得姬蕙身上暖暖的,像烧着一炉火。

    可姬蕙却觉得杨无恭的身子是一块冰。当她从昏乱中醒来,口里呼着“杨郎!杨郎”,张开手四下里摸索的时候,她觉得杨无恭的身子是一块冰,她的手指甫一碰到杨无恭,便像被烫着一样缩了回来,可很快姬蕙便知道这是她的杨郎了,她拼命把杨无恭抱起,凭着记忆向那毡包走去。但只走出数十丈她便走不动了,只好把杨无恭放在地上,拖着走,可即便是拖着,也是这样的沉,她一边哭,一边向前挣着,没力了,她就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爬着向前挪,她幻想着毡包里有一堆旺旺的火,一碗热热的奶茶,那她的杨郎就能暖和过来,睁开眼,坐起来,把自己搂在怀里,拿着那个象牙梳子,替自己一根头发一根头发地梳头。

    渐渐近了,那个毡包。姬蕙叫道:“有人么?有人么?”可是没人出来,那青色的毡包被雨雪裹着,仿佛亿万年前就已没人在里边住了一般。姬蕙聚起最后一点气力,拖着杨无恭向那毡包爬去,她抬起手,去拍那毡包的门,但她拍到的并不是软软的兽皮,而是石头,冷冷的石头,她茫然地抬头望去,看见毡包顶上插着生了锈的长刀和三齿叉,还有绑着细布条的树枝,她知道了,这不是毡包,这是突厥人祭祀天神的祭台。

    她绝望地抱住杨无恭,他好冷啊,她觉得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姬蕙觉得杨无恭很快就要死了,她哑声地哭着,不明白自己的幸福为何总是如此短暂。

    “嚓嚓嚓……”是什么在响?姬蕙一点一点抬起头,看见一匹马从白茫茫的雨雪里显现出来,光光的马背上坐着一个突厥小孩,黑黑的小脸上有两块微红的冻斑。

    那男孩叫乌力,只有十岁,他是出来寻找他失散的马儿的,这春天的第一场暴风雪刮散了他的马群。他和奶奶居住在距祭台一百里远的一处毡包里,那毡包里有旺旺的火,热热的奶茶。乌力把杨无恭湿湿的长袍脱去,全身涂满油脂,在火边烤。乌力的奶奶用沙哑的嗓子,拖长声音,祈祷火神救一救这垂死的人:“火之女王哟,乌托母亲哟!你是杭爱山和不儿哈图山头的榆树所生,你自开天辟地时出生,你从爱垠母亲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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