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的,篝火舔上了它的右腿,立时便升起一股焦糊味,它疯了也似地挣扎,却尚未待它挣出,便已在火中老去,死去;而后,又是另一只,用乞怜的目光看着姬蕙,似乎在乞求姬蕙救一救自己……这些野兔便这般一只接一只跳进来,像着了魔一样,篝火边很快就堆满了野兔的尸体。
杨无恭想起白日里姬蕙对自己说的话,她说寂灭有一种怪异的武功,能让人于瞬息间老去。这些野兔便是寂灭的信使,告诉他们那武功的可怕。但更可怕的并不是像野兔那样,老了,死了,而是老而不死,她让你老到痴了,呆了,瘫了,却不让你死,而是让你生,让你无穷无尽地活下去。
杨无恭不相信这世上有如此可怕的武功,姬蕙说她原本也不信,可是如今她信了,当那只野兔在她手里于瞬息间老去,她便信了,她能感觉到那只野兔的惊恐与绝望。
现在杨无恭才知道步赖和烛龙莽布为什么称寂灭为“魔鬼”,不,她比魔鬼更可怕,杨无恭看着脚下层层叠叠堆起的野兔的尸身,心中想道,这女人一定有无数种让人痛苦地死去的方法,不,最可怕的,是痛苦,而不死。
黎明来临时,篝火四周已堆满了野兔的尸体,偶尔有一只尚未断气,把腿脚颤栗着伸向天空,蹬着,蹬着,终于也静止了。
随着太阳升起的,还有白色的蛰气。杨无恭在草原上呆得久了,知道这是暴风雪将来的征兆。他站在坡顶上四处张望,想找一个躲避的地方,只望见北边目力尽处,似乎有一个小小毡包,便趟开野兔的尸身,从坡上下来,与姬蕙一起纵马向那毡包驰去。
只跑出数里远,胯下马儿忽然前足立起,颤声长嘶,险些把杨无恭和姬蕙攧下来。两人睁目一看,正是寂灭,站在前方数十丈处,身着缁衣,头戴尼帽,目光如死人般阴沉,若非脸上还隐有一丝血色,杨无恭真要以为这个站在自己和姬蕙面前的尼姑,本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犹为可怖的,是由她身上升起的那一团团阴冷之气。“杨郎!”姬蕙靠在杨无恭肩上,眼里全是惧意,她觉得身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迅疾飘逝。
“你看!”姬蕙指了指寂灭脚下,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愈来愈空,恨不得躺下歇一歇才好。杨无恭顺着姬蕙的指尖看去,只见到寂灭脚下的嫩草在迅速枯萎,那死亡的枯黄色,一圈一圈波浪般荡过来,向杨无恭和姬蕙逼近。
“不!”杨无恭扶姬蕙坐下,他不知如何是好,难道便这么看着姬蕙老去,花媚玉颜瞬息间变成鸡皮鹤发?这是何等的残酷!
他想只有自己的身子能阻住寂灭的阴气沾染到姬蕙,便拼尽全力绕起圈子来,他只想着快点绕啊,绕啊,把自己绕成一座山,一片海,把姬蕙绕成山里的一棵枫树,海里的一方小岛,没有人能伤害到她,那怕只是小小的一个指头的伤害,也绝不能加在她的身上。
马儿颤栗着,想逃走,却逃不走,它们倒在地上,皮肤松驰,起皱,鬃毛脱落,瞳仁睁大,在绝望与惊怖中死去。
杨无恭仍是绕啊,绕啊,他四周的草都枯萎了,甚至连藏在草里的小虫子,还有居住在土里的鼠类,也都无声无息地老去,死去,可他仍在绕啊,绕啊,终于在姬蕙身下绕出一小片青青的草,他看到姬蕙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就欢喜起来,绕得愈发快了。
可他跟着就看到寂灭老鸹一样地飞过来,缁衣在渐起的风里猎猎作响,她一掌拍过来,杨无恭不敢躲,他怕一躲那阴气就循隙而入,他把手中的铁矛向寂灭刺去,寂灭一闪,拍在了杨无恭肩上。
杨无恭再不是原来的杨无恭了,阴森森的凉意透过肩胛,蛇一样在他的身子里穿行,但他强自撑住,一边绕圈,一边疯狂地挥起铁矛。
寂灭看他铁矛舞得急,一时间倒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但只要杨无恭稍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