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田昌利和槙田二郎两人在灌木丛稀疏的雪地上,足足待了有四十分钟之久。这也正是槙田二郎为已故表弟供了花束,祈求其冥福的时间。他还挖了一个坑,把花束插上。岩濑真佐子所托付的黄色菊花,竖在白雪上,在冷风里摆荡着。
“可怜的家伙。”
槙田二郎一面背起背包一面说。这是向在这个地点发了疯,脱光衣服奔跑起来,然后倒下的岩濑秀雄说的话。
直到这个时候为止,江田昌利都是一个旁观者。也许也可以说是槙田二郎的观察者。但是,槙田二郎的模样,倒看不出有明显的变化。正如他说此行目的在于凭吊表弟,行动始终都是稳当温和的。
然而,只因槙田二郎提到了山中温泉,所以江田对他有了更强烈的疑惑。说法是巧妙的,不过他确实打下了一枝黑针。江田的胸臆里,一直继续着暗郁的动摇。
太阳快近正中了。四下的雪更加璀灿、辉耀。
“十一点啦。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槙田看看表说。
回程还是由江田领头,槙田殿后。两人在疏疏落落的黑色灌木带里,朝牛首山的方向爬去。
“江田兄。”槙田二郎的嗓音从背后传过来,“您离开这儿去求救,是几点钟?”
“五点稍过了。”
江田极力装着平静答。
“那已经暗下来了。真不得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啦。”槙田说。
“根本就是拚命了。因为岩濑累成那个样子,而且又有个初学的浦桥,我着急得不得了。到达冷小屋大约八点了,这中间我就只有靠一只手电筒。连我自己都几乎不敢相信能找到那里。”
“凭这样的条件,三个小时算是很快的了。我想,碰到紧急状况,人都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能力吧。”
槙田二郎在后头发出了赞叹的嗓音。
“可是八点才来到冷小屋,实在没办法了。是有M大山岳社的一伙人在那里,但是他们坚持非到天明,实在无法前往救援。这话当然有道理,可是想到现场的两个人,我就真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是吩咐浦桥一定要看住岩濑,绝不可让他离开原地。可是万一山里的恐怖使他们禁不住地移动了,那就糟了。不停地有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害我整晚未能阖眼。”
“嗯嗯。”
槙田一连地点点头,然后说:
“结果是正如您所预料,唉唉,我很明白您的心情。人在深夜的山里,受到那种超越想像的恐怖和寒冷,恐怕是无法禁止自己不移动了。人在这样的当儿,也许只有恢复成动物吧。许许多多的山难记录都显示着这一点。浦桥兄的手记,也把这一点很精采地描写出来了。”
江田在内心里恨起了浦桥吾一。只因他写了那么一篇文章,得意洋洋地发表在杂志上,才教槙田二郎有个张本来按图索骥。
“啊,对啦。”槙田忽地又想起了似地说:“刚刚说到动物我就想到了。这不是兽径吗?”
两人正在走的小径,细细地,在灌木带里成了条白线蜿蜒着,确实可以称为兽径。
“是的。”江田答:“我是经常戒备着,可是人一急就走错了。”
“这是常有的事。”
槙田二郎表示了他的理解。
然而,正当那条兽径在牛首的棱线上消失,和缓的山顶近了的时候,槙田二郎突地又说:
“江田兄,那时候您没查查地图吗?”
江田心口一震,连忙整了整气息才说:
“很不巧,牛首方面的地图,我没有带来。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立山’地图上才有,‘大町’图上就没有了。我们行程目标是鹿岛枪岳纵走,所以只带‘大町’图一张。根本就没想到会迷路至牛首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