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不屑于去写。写出“散句”是一个利用英语写作的人很容易做到的事,这与英语的特性是脱不开关系的,所以现在的人都喜欢写短句,或许这是一种本能的渴望吧。只是为了抵御这种“散句”倾向。不久前,我接到了这样一则消息,一位大报的编辑在句子长度上对他的供稿人做出了要求——每句话不得超过十四个字。长句有缺点也有优势,句子长了就容易乏力、松散,语意也会随之变得晦涩、模糊;但是在表达的空间上却非常广阔,使得我们可以通过组织素材、抑扬顿挫来冲击高潮。句子长度最为惊人的要数十七世纪的文体家们写出的句子了,所以一些特有的缺陷在他们身上有时候也是不可避免的。当然,这样的错误很少发生在伯克身上。他总会有合适而结实的框架来安排他的句子,无论这个句子有多长,修辞有多丰富,从句有多复杂;他所列出的框架结构宛如一个轻车熟路的向导,在不把你带到岔路和带到路边停留的同时,将你一帆风顺地带到句子的结尾。对于句子的长度,伯克每次来回调节都非常仔细。抛却一些明确的修辞目的,他不会用一连串的短句或者长句,因为那样会让你感到厌烦和疲累。
伯克的节奏感非常强。在他的散文中,我们能够听到十八世纪的声音,甚至有一种听海顿的交响乐的感觉,只不过其中的英国味非常地道。在鼓点和横笛声中,你完全可以感觉到一种清晰的旋律从中传递出来。能够将如此雄浑的文笔与优雅完全结合在一起,我想除了伯克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作家能够做到这一点。和大多数十八世纪的作家一样,他也喜欢运用一些抽象、笼统的词(今人则多以具体、特定的词将之替换),我想如果他文章中出现过于庄重的地方,便是来源于此吧。虽然这样会丧失一些准确性,却赋予了现代作品更多的生动性。有一项非常有趣的练习——用现今英语作家惯用的文笔将伯克的某个句子重新表达出来。随便找个例句:“在如此可怕的危急关头,最温婉的思想被困扰——为了维护其自身的本质原则,它不得不将自己的外来条例废止,哪怕是道德,此刻也不得不屈服——那些虚伪的高贵任凭暴力与欺诈毁灭,而它始终保持缄默——这不单单是对人性的迫害,也是它对人性的侮辱。”在这个句子中,除了“危急关头”之外,所有的字都是今天常用的字,而且语意清晰,句子精妙圆润;然而现在的人在表达思想的时候不可能会用这样的句子了,因为它有着很浓的时代气息,且能有这样思想的人也非常少见了。如果用现在作家的文笔来表达,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有时候,人们不得不站在一旁看着财阀统治被毁灭,哪怕这毁灭是通过欺骗和暴力实现的;由于这个财阀统治是无能的,是羞辱和迫害人性的,因此我们只能将法律精神摆在法律条文之上,而这与我们良知感的强弱无关。”经过多次尝试,这是我认为最好的样本了,虽然我不能保证它比前边的更好。当然,我也不得不承认,原句的紧凑与华贵是我给出的样本所不具有的,在对称上原句也更胜一筹。
我们都知道,滔滔不绝是爱尔兰人的习性,而伯克就是爱尔兰人。所以,于他来讲,宴席的重要性远胜吃饱喝足。在餐桌上,美味佳肴堆砌成山,光看就能让人看饱了。当然,也有一些情况,那些野猪头、野味馅饼以及华丽的孔雀看起来很诱人,一叉子下去却如纸糊的一般,让人很是郁闷。意大利歌剧里的宴席就是这样的。英语这门语言十分丰富,在运用的时候你可以任意选择,选择一个抽象的字眼或者一个具体的字眼,选择一个文学化的字眼或者一个大众化的字眼。总之,不管明说还是暗指,你的选择空间很大。伯克在表达自己的时候总喜欢用一些豪言壮语,这与他庄严、伟大的个性是紧密相关的。他讨论的话题一般都非常重要,所以我认为,为了能够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将要讨论的这个话题,他就不得不避开平凡的字眼,选择一些对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