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霍桑医生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己的专座上,啜饮了一口白兰地,说道:“今天,我要跟你讲讲一九三五年一月,在缅因州度假时遇到的怪事。你可能会想,正常人怎么会选择冬天去缅因州?尤其是收费公路或高速路出现前的年代。这么跟你说吧,都是汽车惹的祸……”
我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经不起跑车诱惑。实习期刚完,父母送给我一辆一九二一年的响箭牌黄色敞篷车①,直到它毁于爆炸事故前,一直是我最大的骄傲。响箭敞篷车报销后,整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早期,我短暂拥有过的其他几辆车都不怎么样。一九三五年年初,我终于找到了梦想中的汽车——梅塞德斯-奔驰500K型敞篷车②,车身是炫目的红色。当然,一分钱一分货,车好,价钱也不便宜。好在我开业行医已经十二年多了。因为一直独身,从乡村诊所的收入中能存下一大笔钱。
车子是在波士顿买的。当我开着它回到圣徒纪念医院门诊楼时,爱玻护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你新买的车吗,山姆?真是你的车?”
“没错。一时头脑发热。”
她抚摸着亮红色的车漆,欣赏着发动机舱修长而优美的线条。我们一起试了试车后的折叠坐椅,检查了折叠坐椅下的两只备用轮胎。然后,我让她在医院停车场试开了两圈。“我不是在做梦吧,山姆。”她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汽车。”
自从我到北山镇开业以来,爱玻一直是我的护士。十年前,我们一起到上帝岬度了个短暂的假期。不过,我们之间一直是纯洁的友情。我把爱玻当成好朋友,她也是最好的护士人选。我们从未产生过爱的火花。她比我要大几岁,当时都快满四十了。不过,对合适的男人来说,她仍然不无吸引力。虽然我们从不聊私事,但我有种感觉,在北山镇这个狭小的圈子里,她找不到合适自己的男人。
正因如此,她下车时,我才一时冲动地说:“我们开车去缅因州吧。”
“缅因州?一月份去缅因?”
“为什么不呢?今年冬天挺暖和,道路都没被冰雪封住。我们甚至可以去滑滑雪。”
“不了,多谢。我可不想落得个在腿上打石膏板的下场。”爱玻说,不过听得出来,她有些动心,“我们还有病人要看呢,拿他们怎么办?”
“汉德曼医生说,如果我想休假一周,他愿意暂时接管我的病人。三月份他打算去佛罗里达州,到时候我再帮他。”
“那好吧,我们去。”爱玻顽皮地一笑,说道,“不过别忘了,我们不滑雪。”
第二周周一我们就出发了,开车北上,穿过马萨诸塞州③,进入新罕布什尔州④境内。一路的旅程如梦似幻。虽然天气太冷,没法放下顶篷,但汽车的右舵和悠长的车前盖带给人的陌生感,以及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仍然让人心醉神迷。我事先打电话,订好了班戈镇⑤北的一个度假小屋。因此,在进入缅因州境内后,剩下的路程仍然很漫长。
“开始下雪了。”第一枚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时,爱玻说道。
“开了这么久才下雪,我们运气够好了。”
剩下的旅程中,雪不大,但一直在下。当我们到达常青树旅舍时,地上已经堆积了几寸厚的雪。我把车停在一棵巨大的松树下,从折叠坐椅下取出行李。常青树旅舍是一栋纯原木的大型建筑,让人一看就想起缅因州丰茂的森林资源。旅舍大堂气氛宜人,壁炉烧得旺旺的,就像普通人家的客厅一样舒适。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迎上前来。他四十多岁,说话稍微带点口音。
“下午好,欢迎来到常青树。我是旅舍的主人安德烈·穆霍恩。”
“我是山姆·霍桑医生。”我伸出手,说,“这位是——”
“啊,霍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