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一九三五年夏末,北山镇发生了一起不同寻常的谋杀案,”山姆·霍桑医生一边倒酒,一边开始今天的故事,“你们瞧,这些年我也讲了不少骇人的谋杀,但这次的案子尤其让我觉得怪异。谋杀发生在一间铜墙铁壁般的农舍里——简直就是个堡垒。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谋杀背后的动机要比其手法更令人诧异。”
我每周会去一些镇郊的病人家巡诊,这其中就包括克洛雷的家。每年的这个时候,年轻的比尔·克洛雷就患上严重的枯草热①,对此我能做的不多,只好给他开一剂刚刚上市的新型抗组胺剂②。我之所以如此热衷地给他治疗,主要是因为他正为来年夏天的柏林奥林匹克运动会进行训练。他是北山镇首位获此殊荣的居民,我们都为他加油鼓劲。
比尔是个精干结实的小伙子,今年十九岁,他刚刚完成了在波士顿大学的一年级课程。开学后,他就是大学二年级学生了,我自认对他的事业规划很感兴趣,因为他提到他打算念一些医学预科课程。不管干什么工作,他都十分努力。那个夏天没有训练安排的时候,他就在卡斯帕的养狗厂打工,负责清洁工作。比尔是他父母艾米和查理斯的骄傲,就像他姐姐一样,她即将迎来在斯基德莫尔学院的最后一年。
“感觉如何?”我冲车外喊道。房子隔壁有块场地,比尔在那里建了条沙道,用来练习跳高。
“好极了,医生,”比尔拍着身上的沙子朝我走过来,“我就要达成设定的目标了。”
我下车迎上去握手,“田径队什么时候集训?”
“最早也得明年春天了,不过那对我刚好合适,”他笑道,“我爸爸妈妈正在努力存钱呢。”
“柏林离这儿可远着哪,比尔。有人说希特勒可能会发动战争。”
“别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之前就行,他不会那么干的。我读过报纸。他巴不得德国人把金牌拿光,好证明他们日耳曼是优等种族。”
“白日做梦。”
“我不知道,医生。镇上也有人说希特勒才是德国人的未来,比如法兰克福老头。我听他说希特勒唤醒了战败后人民心中消逝的自尊。”
“扯淡。”我告诉他。我对鲁道夫·法兰克福没有好感,那是个神经质的小老头,他住在一道通电篱笆和紧锁的门扉背后,还有一只看门狗,他坚信美国的反纳粹分子想要他的命。我决定把这不愉快的话题赶走,于是问道:“你爸爸妈妈还好吗?”
“他们很好。爸爸去镇上买木头了。”
查理斯·克洛雷是个木匠,受大萧条的影响,北山镇的户主们常常东修西补的,木匠的身份使他很抢手。尽管这份工作为家里提供了稳定的财源,但是否足够送儿子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还是个问题。
“帮我向他们问好。”我说。上车前,我问他:“枯草热还是很严重吗?”
“今天还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
“不错——也许你就要痊愈了。我以前也有同样的病人,所以没问题的。”我开车离开的时候,看到他走回沙道继续训练。
回镇的路上,我得经过法兰克福的农舍堡垒,这是蓝思警长给起的绰号。这地方以前是老穆勒家,田地荒了二十年,不过人们仍然觉得这是个农场,因为法兰克福任其闲置,大家都很反感。小老头似乎没干什么有报酬的工作,人们对此作出种种异想天开的猜测。有人说他是个间谍或者德美联盟③的成员,被希特勒安插在这里,待到美国和德国再次爆发战争时,就可以派上用场。
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稽之谈。鲁迪④·法兰克福又不是我朋友,不过他偶尔会找我看病,而且他总是表现得很有教养。那些篱笆和狗,还有上锁的门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受害者,而非敌人,所以没有人为此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