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坐,”山姆·霍桑医生和来客打招呼,同时伸手去拿白兰地,“这次要讲一个不堪回首的故事——差点害我丢了行医执照……”
到了一九三五年的夏天,我开始减少出诊数量。因为我在圣徒纪念医院翼楼的办公室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病人,即便是身处大萧条年代,镇上的大部分人家都有车开,那些没车的也总有办法搭便车。一般说来,只有老人小孩,尤其是那些住在北山镇外围的居民们才需要我上门出诊。
其中之一是年迈的威利斯太太,她已经八九十岁了,各种疾病缠身。一直以来,我治疗的主要目标是心脏病和糖尿病,但自从去年摔坏屁股之后,她便卧床不起。每次出诊,我都能感觉到生命在她身上流逝的痕迹。她是不想活了。
她的丈夫几年前就去世了,两人没有孩子。眼下,威利斯太太由她年届中年的外甥女和她的丈夫共同照料。她承诺在死后把老农场和周围四十亩未开垦的土地送给他们。“我能给他们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在两人搬进去之后,有一次她告诉我,“如果他们能好好照顾我,这就是他们应得的。”
老实说,走到生命尽头的贝蒂·威利斯并不是个可爱的老人。她专横跋扈,难以取悦。外甥女弗雷达·安·帕克是个平凡的女人,四十多岁了,工作任劳任怨。她丈夫奈特就没这么好脾气了,我很多次听到他在背地里说老女人的坏话,还有一次他和弗雷达·安在我面前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基本上每周都会去一次威利斯太太家,要是在那一带碰巧还有别的病人要出诊,我就不会事先通知她。在一个特别的周一早晨,弗雷达·安打电话到办公室,要求我务必上门。“她昨晚状况糟透了,医生。我想她活不成了。”
“我大概一小时内赶到。”我答应她。接待完眼前的病人之后,我告诉护士玛丽我要开车去威利斯太太家拜访。
这是六月里的一个晴朗早晨,每到这种时候,人就会觉得夏天仿佛可以无限绵长。一些男孩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奔跑,离开了压抑的教室,他们就像自由的鸟儿。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度过的那些暑假。我虽然在城里长大,但对自由的向往是一模一样的。我开到一段上坡路的顶端,威利斯太太的农舍远远地映入眼帘。农舍四周是一个小苹果园。近年来,威利斯家唯一算得上是务农的活动就是打理这片果园了。我回想起在祖父的农场里做客的童年时光。年岁久远的宾夕法尼亚州,那时还没有开战。
奈特·帕克正在果园里巡视,前夜的暴风雨有可能对果树造成损伤。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头发稀疏,下巴永远是胡子拉碴的。奈特看上去比他老婆大好几十岁,说不定他的真实年龄就是那样。“果树没事吧?”我走下车,冲他喊道。
“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瞧昨晚那架势,我还担心至少一半果树要遭殃了呢。”
“你太太告诉我贝蒂今天早上情况不太妙。”
“哦,她现在应该好点了。”
我和他告别,走进前门。这扇门从来不锁,而且弗雷达·安应该已经知道我到了。她从厨房里冒出来迎接我。“很高兴您能来,”她说,“贝蒂舅妈真的不行了,医生。”
我跟在她身后朝二楼走去,楼梯在脚下吱嘎作响。贝蒂·威利斯保留了大的主卧室,她和丈夫在这里共度了大部分人生。她躺在装饰华丽的双人床上凝视着我,好像看到了召唤她的天使。
“我要死了。”她对我说。
“别瞎说。”我察看了她的脉象,接着用听诊器检查她的心脏。毫无疑问,这是个虚弱的老人,她的生命征兆比我上一次出诊时又弱了几分,但我并未发现生命即将消逝的迹象。床头柜上只有一个盛了水的玻璃杯,里面装着她的假牙。我把杯子挪开,为我的医药包腾出空间。“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