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恐后地扑向白香衣,七手八脚地去抓。白香衣神情一正,大义凛然地说:“我一不反党,二不反人民,全心全意听从毛主席的教导,你们凭什么抓我?”
小将们又迟疑了,瘦高个气得跺脚说:“别管她,拖出去!有罪没罪,拖出去让他们当面对质!”
白香衣知道躲不过去了,泰然自若地说:“住手!我有脚,自己能走!”
高原乍听到有人提起白香衣的名字,心里如同挨了一记重锤,但是转念一想,白香衣早不在村里了,他们找不到白香衣,也只能是空口无凭。当他拿定主意死不承认的时候,他意外地看见红卫兵小将们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一个女人走来。
那个女人身穿一身干净利落的蓝色制服,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一路走来,不卑不亢,从从容容,正是高原想见而又不敢见的白香衣。
四目相对,时间在那一时刻扭曲了一下,高原仓惶地闭上了眼睛,白香衣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说,你们俩什么关系?”瘦高个红卫兵喝问。
“同事关系!”白香衣毫不迟疑地回答。
瘦高个指着高原喝道:“你说!”
“同事关系!”高原回答得也毫不迟疑。
瘦高个红卫兵冷笑起来:“还想抵赖,刚才觉悟高的贫下中农已经揭发了你们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老实交待,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高原咬牙坚持。
红卫兵转向台下的群众,发动说:“哪位老乡上台揭发他们?让我们揭下他们的活画皮,看清他们的丑陋肮脏的嘴脸!”
问了几声,台下的村民们交头接耳,却没人走上台去。村里人注重庄乡情分,白香衣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把她看成了村里的一分子,再说谁家的孩子不是白香衣的学生,谁家的女人没有劳烦白香衣做过活计,有些事情背后议论议论还可以,当面指正,无疑就要抓破面皮。并且大家都知道白香衣和目前村里的当权派小三和桂兰的关系,白香衣不能得罪,他们两个更不能得罪。刚才那一嗓子是孔树林家的怂恿自己的五儿子喊的,为了泄一下老宅子纠纷遗留下来的私愤,喊完了娘俩就没事人似的看热闹。
批斗会陷入了僵局,瘦高个红卫兵急得抓耳挠腮,转来转去,不甘心好不容易挖到的罪证得不到落实。忽然他瞥见了站在一旁的高军,灵机一动,说:“对付这种死硬分子,就得不择手段。来,把狗崽子押上来。”
高军正在发呆,虽说他竭力表现得和高原势同水火,但毕竟是亲生父子,他吐在爸爸脸上的浓痰,还挂在爸爸的胡须上,刺着他的眼,有好多次他想冲过去帮爸爸擦去。高原在台上受罪,他在台下也受着煎熬,他后悔一时冲动,跟着走这一趟了。
高军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七八个红卫兵一拥而上,扭胳膊的扭胳膊,按头的按头,推推搡搡,把他押到了台上。
高原心中一痛,嘶声叫道:“放开他!我们早断绝父子关系了,不关他的事!”
高军带着哭腔喊道:“你们干什么?我和高原没关系!放开我!放开我!!”
白香衣愣了一下,她依稀从高军的脸目上看到了春晖的影子,想不到,高原的儿子都这么大了,看样子比春晖小不了多少。她悲哀地想,原来高原一离开孔家屋子就把她抛在脑后了,忍不住哀怨地望了高原一眼。
瘦高个倒背着手,趾高气昂地走到高军跟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往后一带,使高军仰起脸来,疼得高军直咧嘴。“你说和他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你要拿出实际行动来看看。你劝劝他,让他老实交待问题,我就放了你。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他一天不交待,我就斗你一天,两天不交待,我就斗你两天。哼,拿墨汁来,先给狗崽子画个大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