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缺乏热情,漠不关心,这样很不好。有人已经提了几次,要把你打倒,是俺和小三拦着。你应该摆明自己的立场,让大伙看明白,你是站在哪一边的。现在机会来了,听说你和高原曾是同事,你该出去大胆揭发,协助红卫兵小将们挖出他反党反人民的罪证。”
“好,等等我去好了,可也不一定能说出什么来。”白香衣信口敷衍桂兰。她的内心深处好几个念头左右冲突,乱得不亚于那年因为老宅子引起的群殴。她既想冲出去质问高原,一去不复返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寄个只言片语来,好让她早些死心;她又想穿着旗袍出去,从高原面前飘然而过,不发一言,看他是否会有良心发现;或者直到高原离去,也不露面,让高原永远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永远成为他心中的那一抹脆生生的蓝。
村民们陆续进入会场,他们很多人认出了高原,高原也认出了他们。
尽管被红卫兵小将们驾着胳膊,有些难堪,但是高原依然和他们亲热地打招呼,询问他们日子过得怎样。村民们也围着高原嘘寒问暖,亲热异常。一个红卫兵小将看不过眼,走过来按下高原的头说:“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放老实点,不是让你来拉家常的。”
揭发审判会开始了,气氛很快白热化了。革命小将们上窜下跳,百般羞辱高原,一会儿让他金鸡独立,一会儿让他坐土飞机,一会儿用墨汁给他勾一个鬼脸。高原的儿子高军,为了表明和父亲决裂的决心,把一口浓痰吐在了父亲的脸上,颤巍巍地挂在腮边的胡子上,仿佛一枚醒目的勋章。
热只是革命小将们剃头桃子,村民们却热不起来,村里人并没有值得揭发的事情,逼得急了,最多说高原曾在某年某月偷摘了谁家的一根黄瓜,某年某月偷打了谁家一捧大枣。这些显然不是革命小将们想要的。
高原闭着眼睛,逆来顺受,盼望这场闹剧快些收场。进入这个村子,高原的那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的自信就摇摇欲坠,鬼在大白天就开始叫门了,宝柜那张渗着脓血的脸和白香衣妩媚的脸不断在他脑海里交替,让他心虚气短。但他挣扎着安慰自己,村里人没人知道这些事情,只要自己咬牙挺住,就会安然度过这场劫难。
然而就在红卫兵小将们即将泄气的时候,一个令他们振奋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和白香衣乱搞男女关系!”高原浑身一震,他睁开眼睛,目光如炬,想从人群里找出说话的那个人,用怒火把他撕碎。
红卫兵小将们欢声雷动,一个瘦高个连声问:“哪个是白香衣?快快,把她押上来。”
孔树林家的悄悄给小将们指出了白香衣的住处。几个小将摩拳擦掌,向白香衣的住所扑去。
桂兰惊慌失措,她对这件事情略有耳闻,想阻止,又怕自己被连累,欲言又止。小三也震惊不已,他审时度势,知道自己也没有回天之力,只得和桂兰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色。
外面声讨高原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白香衣仿佛一片热锅里的菜叶,身不由己地上下翻滚,她已经决定了,不踏出房门半步。十几年的光阴浓缩成一杯浓茶,又苦又涩,她品来品去,品出的是一份清醒。窗外的喧嚣逐渐远去,白香衣的心里获得了一种置之于事外的宁静,尽管这种宁静并不稳定,底下还有一股潜流暗暗涌动。
红卫兵的突然闯入,把正在沉思冥想的白香衣吓了一跳,她忙收起怯意,镇定地含笑说:“有事吗?”她带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度,让气势汹汹的小将们望而却步。他们蓦然发现从白香衣的身上根本找不到坏女人的特征,面对一个神态优雅的女人,他们无从下手。
瘦高个有些恼火,使劲挥挥手说:“不要被假象迷惑,敌人最善于用伪装迷惑我们。快,拖出去!”
红卫兵们如梦初醒,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