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的道理。父亲是长房长子,年少时便离家参军,护得一众弟妹皆未远离sh。那年他胸带红花行了三天的火车到达兵营,离家千里,一去便是6年,中间上过雪山,守过边境,在国境线上经历过枪林弹雨,且不说经历过九死一生,即便是那年头在部队上条件的艰苦,便能想象他吃了不少苦头,然而父亲也在这当中练就了坚毅果敢的心境,本来部队要留他在当地提干,却因为太公再三写信要求,最后复员回沪了,我成年后在一次意外的经历中发现,太公强烈要求父亲回沪还有一层要紧的原因。父亲行事素来磊落,虽然不善言辞,却很得太公欢喜,而我的祖父是解放前的工科大学生,解放后做过工程师,后来又被派进厂子里做了高级技工,科学是他唯一的信仰,太公一派老法的做派,时而会咕哝些神神鬼鬼的,自然和祖父没有太多话,倒是会时常对父亲做些训导。可惜的是,父亲入伍多年,内心也是不信鬼神,且在那一辈儿里因为年代的原因,兄弟姐妹间与太公的交集实际甚少,于太公的言行上,往往尊重多过其他,也不常和小辈们提及太公过往的经历,只有一次祖父在兴头上,说到太公年轻时曾经有过几段不凡的经历,记得是三叔想要细问,祖父却也未曾能够说的详尽。
若干年后,经过了几段不寻常的经历,我开始接触到,这数百年来,我家祖上曾经营过不少生意,从药材到货运,无不做得四平八稳,虽然和那几家沪上的富商巨贾相比,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但是因为历代家长行事拿捏分寸合宜,对金钱又不太过执着,所以即便只是寻常富贵之家,却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知心朋友,善因广种,每每遇难都是化险为夷,及至那段动荡的年代,也在当时几近耄耋的太公力主之下,保得一大家子在人丁上面未受到严重的波及。
有一件事,确是令我费解多年,直至我十三岁那年,在我揭开其中奥妙之后,才豁然开朗,也促成了我如今能写下种种奇遇经历。这件事就是,家中长子长孙的一支需要保存一方青铜匣子,这一规矩已传了数代,直至我太公那一代,据说是太公并非长子,一次外出游历,回家后和族长长谈一宿,之后家里长者就变了做法,青铜匣子一直交由太公珍藏。我记事之后,就一直住在老宅,期间时而会看到太公靠在那把泛红的竹躺椅上,盘他那些私藏的老物件,包括极其偶然的机会下,他老人家会恭恭敬敬对着泛着绿锈的铜匣子,摩挲一番。
当时家里小孩子多,有六房的子侄都拥在一个大院里,有男有女,放了学不是在自家天井里嬉笑打闹,就是跑去弄堂里疯野,时常会惹得街坊邻里举着扫帚边追边骂:“小赤佬,野蛮小鬼,当心告诉乃额大人请乃吃竹笋拷肉”(沪语:请借鉴熊孩子)。有时候我们这班第四代的小赤佬,会趁太公聚精会神端详古玩的时候一拥而上,缠着太公讲故事,也偶尔会在无意间撞翻一两件谁知道是啥玩意儿的古董,我家本来家教就严,再淘气的孩子打碎了东西都知道是大罪一件,碰到一般家长,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然而太公却从来不会生气,唯独那方青铜匣子,记忆中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孩子靠近见过,而至于盒子了装的是什么物件,太公并没有给我看过,只是告诉我,整个王家大院加起来,也比不得这个匣子重要。那时候太公都该98岁了,身体依然硬朗,但是已经不能像传说中那样提米走半里路了,街道居委会的干事大妈倒是时常过来关心太公起居,说上一通叫他注意休息的话,说什么老人家稍微动动就行了,不要太过度,但老爷子就是人老却不服老,每每嚷着“哪天哪天的,我就要出个远门给你们看,到时候你们也别来找我,找不着的,我想回来的时候自己会回来的”。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居委会那大妈(也是拿扫帚追过我们的)一脸的错愕,或许当时“老年痴呆症”这件事还不深入人心,不过看大妈那神情,八成也就是那么个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