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绕上线,绕上线,铜钱就不会掉下来了,筷子细的那头削得滑溜溜的,打个牙痕子,挂线头,那这个捻线坨子就成了,一手拿棉花,一手拧捻线坨子,两手配合,那细细的线就出来了,半天能捻一大坨子,女人缝衣服纳鞋都靠自己捻出来的线,真真的事纯手工打造呢。到中午饭口了,娘们闺女就都各回各家做饭了。这时候也是要饭的最好要的时候,家家都有人在,到谁家都不会跑空趟,也能多要点。
那天穆柱奶领着穆柱大要饭到李家庄,偏晌午时,穆柱奶不知道怎么的一下摔倒了,穆柱大看妈妈摔倒了,爬不起来,就哭,听到孩子哭,就有人跑出来看,赶巧李明举从队里牛屋给牛加草料回家,看到一个娘们趟地下,旁边一孩子娘娘叫着,哭得跟什么似的,也不认识,围一圈人,不知道怎么弄,都干看着。李明举就上前问,怎么弄的,怎么弄的。就有人说,刚才还给俺家要饭的来,是不是有病了。李明举扒开众人,拉开孩子,把那女人扶起来,问孩子怎么了,孩子就只会叫娘,然后就是哭,李明举女人玉兰也跟上来了,还回家端碗热水给那女人喝下,不多会那女人就能开口说话了,对明举夫妻那是千恩万谢,在李明举家歇一下午,晚饭也是在明举家吃的,烧了一大锅红芋稀饭,吃的玉米面掺红芋干子面做的锅贴饼子,就着新下的盐豆子,吃得饱饱的。
那时候穆柱大也就只有四五岁,什么都还不怎么懂,就知道自己姓穆,叫剩娃,有姐姐也有哥哥,有几个哥哥几个姐姐也说不清楚。问剩娃娘,孩子怎么叫剩娃,剩娃娘老实,也不怎么爱说话,就说是娃的爹起的,嫌孩子多,剩余的。山东口音,侉,听不是太懂。人家不愿意说的,也不好太多问了。一下午剩娃和宝旺就玩熟了。明举家九口人,七个孩子中六个是闺女,小朵,二朵,三朵,四朵,五朵,六朵,就小六宝旺才是个儿子,儿子跟个宝贝疙瘩似的,都八岁了,还在吃奶,小七六朵都不吃奶了,想吃来着,也争不过哥哥。一大家子都由着宝旺的性子,宠着宝贝着,都这么大了,出去玩,有时候还要几个姐姐轮流背着,好吃的就更不应说了,得先紧着宝旺吃。宝旺这孩子,也不是太捣蛋,虽被全家宠着,除了奶瘾来了掀开妈妈的棉袄吃奶外,其它方面还是挺懂事的。宝旺上一年级了,小朵,二朵,都没怎么上过学,三朵上到二年级,四朵上四年级就不上了。家里考虑到宝旺小,又娇惯,怕在学校吃亏,就让五朵和宝旺一起上。全大队一个学校,每个年级就一个班,宝旺就跟五朵坐一张课桌,课桌都是学生从自己家自带的,长的短的,高的矮的都有,五朵扛来的就是家里原来的小饭桌,外加两个小板凳。第一学期下来,宝旺考试分数比五朵考得都多,得了一张奖状,一个本子,一支铅笔,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商量着过年后得给宝旺把奶戒了,不然去学校会被别的学生笑话的;过年二月二,再把后尾巴也剪了,都大半桩子小大人了,还整天拖着个小后拽子。后拽子,也叫后尾巴,农村娇气的小男孩从生下来就留后脑勺跟一小撮头发不剪,一直长着,直到六岁或八岁,最大留到十二岁,过年二月二才剪掉,剪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大舅小舅妗子们,邻里婶子大娘都得要到,得吃大席,给剪小辫子钱,特别是舅舅那得多花钱,不然没有面子,第一剪刀得大舅剪才行,跟办大喜事一样,家庭好点的还有请唱戏的,一庄人都跟着热闹热闹,这是风俗。
明举家人多,就三间土坯房,还有东面一间锅屋做饭的,全家统共三张床,六个女儿三个人睡一床,三个人睡一床,最大的红木床明举两口子带儿子睡。那天剩娃和他妈在明举家吃完饭天就将黑了,才出来要饭没几天,也没找到固定的地方睡,前两天都是要饭要到哪庄就在哪庄临时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昨晚上还是在邻庄一家锅屋睡一晚的,家里穷,出来要饭也没带什么铺盖,就是有铺盖要饭也不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