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得隆重一点,咋能办得这么草率?
我看太不像话,就像葬埋挨门乞讨的乞丐c无儿无女的五保户似的。一共才做二十桌平常酒席,还叫了那么个老土厨师。唉,人看那样子都发恶心哩。他做出来的菜,谁能吃得进去。
还有,现在有专业卖馍的地方,只要打个电话,他们就会准时送来,用得着叫那些妇女揉面蒸馍吗?人家在这春节大忙期间,能来吃我爸的菜馍就很不错了,咱咋能叫人家干那么重的出力活?
现在的人轻易不干那种活路,手艺不精,技术不熟,如果一时使碱不匀,拿不住火候,把馍蒸成花花脸那就丢死人啦。人家放着春节宴席不坐跑来给咱帮忙,如果吃得不像样子,唉!一一一一一一。”
老队长的二女儿迫不及待地说:“是呀,是呀,大姐说得对,不行的地方就要改变哩。咱李家大门大户,出了这么多头面人物,怎么也丢不起这个人。还有什么,‘平常吃饭,素菜四盘。’唉,羞死人啦。谁稀罕吃你那素菜,我家养的狗没有肉都不吃。
我看做菜那儿,尽放了些白菜c萝卜c莲花白,洋芋c冬瓜c空心芹。唉——,别说吃啦,把我看得直发恶心。
那些东西呀,喂猪都不是好饲料,何况给人吃哩。咱爸把我们这些儿女养大成人,又一个一个弄出去安排了工作,多不容易呀!咱们现在都出人头地啦,也算得社会上有点名望的人物,咋能把他老人家的葬礼办得这么寒酸?那还不被人指脊背c骂先人呀。主任,咱要办得像点样子,千万不能让人瞧不起。”
老队长的三女儿接着说:“对,对呀,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图个名声吗。咱爸把咱们辛辛苦苦地养大成人,处心积虑地安排工作,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改换门庭,扬眉吐气;咱们一定要把他老人家的葬礼办得轰轰烈烈c风风光光c热热闹闹c大大方方;威风压倒八面,声势震动四方;乐声九天迴响,酒肉十里飘香。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
还有,他老人家恩深似海,只叫四个吹鼓手怎么能行,有啥声势哩。依我看,就把远远近近地吹鼓手全部叫来也不够,还得演唱三天大戏,现代歌舞必不可少。”
几位姐姐的话,听得金蛋直冒冷汗,金蛋媳妇也战战兢兢地站在别人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那些姐夫外甥们则情真意切,慷慨激昂地说:“主任,把事办得红红火火,也是你干部的脸面,还能体现出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的繁荣景象。他老人家带了几十年头啦,你就让他再带最后一次头吧。花钱多少不用担心,一切费用,由我们全面承担。”
这伙人言出必行c说到做到,个个出手大方,都把皮包里的红票子,一沓子一沓子地掏出来,往村主任面前的桌子上放。不大一会功夫,村主任面前足足堆了七八万元。
那些齐整整c硬铮铮的红票子,把前场乡亲们的眼球全都吸了过去,金蛋和媳妇跟大家站在一起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这些老实巴脚的庄稼人,几时见过这么多崭新的票子。
村主任看着自己面前的钱出了回神,脑子却在快速转着;这咋办呀?上边一再指示,农村的红白喜事不可大操大办。人家甘愿出钱,虽说时间有差,然而孝心可嘉,咱又怎么能扫他们的兴。干脆来个三十六计,溜之大吉,上边如果要问,不知者不为罪吗。
村主任的脑子转到这里,突然掏出手机,走到远处通了会电话,然后走过来说:“啊,实在对不起呀!村委会有事,叫我赶快回去,明天要去乡上开什么会,这里的事恐怕来不了啦。
你们说得都对,为自己的父母尽心行孝,当然无可厚非,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在坐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肯定办得体面多啦。咱这乡下人当然自愧不如,我就告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