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卷

    第9节  第二章示众3

    此时, 姜庚土背着扁担就出现在店堂门口了。

    姜庚土站在门外笑吟吟地向东家大少爷大少奶奶道安, 也向赵先生问好。

    对于这位赵先生, 姜庚土也是熟悉的, 同在一个村焉有不熟悉？岂止熟悉, 还心存好感和感激。路上见了面几乎总是赵先生主动向他打招呼，还总要有搭没搭地聊上几句, 一点也没有把他当作只是给东家打工管山的下人看待。后来听说姜庚土想认字, 赵先生还特地把他叫到小学去，送给他一本农民课本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让他学文化。在姜庚土的眼里, 赵真是一个最没有架子最可亲近的教书先生。刚才，他在门外听了赵先生为那两个该死的偷米小子鸣不平的话, 不知怎的, 心里又陡然腾起一种很庄严的感觉, 他觉得赵先生不仅可亲可近, 而且似乎又很崇高。赵先生说的那些话, 他虽然还有点似懂非懂, 但话的大意和倾向他是全懂得的，这些话，总像是自己心里想说又没法说却让赵先生全说出来了的一样舒服，一样畅快。

    听见姜庚土招呼,东家大少爷姜世忠就忙回头向他招手：“哦，庚土老弟呀, 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歇息。接三弟去还早呢。”说着又扭头对赵真说：“你们也该挺相熟的吧。”

    “熟悉熟悉, 怎么不熟悉？我们早已是好朋友了。”赵真见姜庚土磨磨蹭蹭的还不敢进来，便出去拉住了他, 一面说：“都是熟人自家人嘛，见什么外呀？”

    赵真硬是把他拉进了客堂。

    里面的女主人何梦霞一见也忙笑吟吟地向庚土打招呼, 让坐, 还去沏了茶水来请他喝。

    在姜庚土的心目中, 姜世忠夫妇是他东家的诸多主人中最和善的一对。面对此情此景, 他真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犹犹豫豫地待坐下又不敢落座，他说：“你们谈你们谈吧，我不打扰。我或者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就行。”

    赵真看出了他的卑恭, 瞅住了他突然就呵呵大笑起来, 说：“庚土老弟, 你这么个强壮汉子胆子竟还这么小这么怕你的东家，这也未免太讲究主仆之道了吧。──作人家的长工怎么啦, 作长工的是劳苦大众, 劳苦大众才是国家真正主人。这可是孙中山大总统说过的话。──世忠兄, 你说是不是？”

    姜世忠听着忙点头称是：“怎么不是呢？论关系, 我们还是本家兄弟呢，原来就是自家兄弟嘛。庚土弟, 你客气什么？”

    “那是那是, 大少爷大少奶奶还有大老爷，你们全家对我们一向都很好，都没把我当外人看待。”姜庚土谦谦地应答着, 于是只得告坐。

    几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 赵真才起身告辞, 姜世忠姜庚土都忙站起来相送。

    赵真对姜世忠说：“世忠兄，这种折磨人的示众真的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事么, 我看一般人管不了, 可你们家还是有办法的。再说了, 这两个人也都是你们姜村本家的, 再老是这么当众跪下去, 那两个人遭难不说, 光是你这么个体面的老爸也面无光彩呀。”

    姜世忠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这事一定得想些办法。我会同我爸说的。”

    “那好, 我知道老兄是个仁义之人, 不然, 我也不会在这儿泡功夫闲磕牙了。”赵真说着又拉了拉姜庚土的手, 说：“农民课本要抓紧念, 要不懂, 随时上学校来找我。别不好意思, 嗯？”

    “一定一定, 只是太麻烦你先生了。”

    “快别这么说, 我们是好朋友嘛, 是好朋友就不能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说是不是？”

    赵真见姜庚土笑着点了点头, 这才挥挥手中的报纸很洒脱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