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岭东头是雷沙村,西头是雷何村,两村相隔里路。远远看去,象是一条长扁担系着两个大扁筐,也象一条藤上的两颗大南瓜。
然而,这两个村毕竟有差别。雷沙村靠近马草镇,雷何村要上马草镇,须多走一截路,而且必须经过雷沙村旁。旧社会里,两村之间有人吵架,雷沙村的人就常说:“你们有什么了不起,不让你们踩踏我们的土地,你们上马草镇也没路哪!”
马草镇是壮乡中较为繁荣的城镇,自古有水路通省城,解放后还通了公路,商业c文化蛮发达。常言道,“靠住大树好乘凉。”雷沙村靠近马草镇就有它的优越性了。比如,村里读书人就比较多三四十户人家,五十年代就出了五六个大学生。“有钱读书,无钱养猪。”其实不尽然。两村贫富相差无几,只是雷沙村的子弟在村里读完了小学,还可以到马草镇走读中学,雷何村就没这条件了。
长期以来,雷沙人总以文化高引为骄傲,把雷何人文化低当作笑话讲。有个《雷何人读祭文》的故事就是这样说的:一次,雷何村有人死了,儿女叫人帮做一篇祭文。祭文的传统程式,开篇是“维某年某月某日不孝男某某,”“维”是文言的发语词。那个雷何人跪在棺材头前,捧起起祭文诵读,开声便叫“难!”当时参加吊丧的雷沙人立即纠正说,“念‘维’不念‘难’。”岂料旁近的雷何人便纷纷辩驳:“怎么不难哩?他这一过世,丢下一群儿女,没人照顾”场上有文化的外村人听了,在这弥漫着悲痛哀伤的气氛中也忍不住暗暗发笑。以后四邻村庄便流传了这样的歇后语:“雷何入读祭文—一开口便是难。”
当然,雷何人也有看不起雷沙人的地方,说他们雷沙人“三分钱鸭头——只得把嘴,”不肯把力气全用在农活上,富不起来,却又打肿脸充胖子。从前,也曾有人替雷何村编了个故事,回击雷沙村,题目叫《雷沙人吃竹》,大意是:一天傍晚,雷沙村的一位老人,在大路边的大榕树下眼过往歇脚的客人吹牛,说他如何会营生,家庭富裕,每天三顿干饭,餐餐有鱼c肉。正当得意洋洋的时候,他的孙子突然来州了一声:“阿爷,回家去吃粥啦!”一家伙戳破了牛皮,老人十分尬尴。亏他急中生智,立即板起面孔,训斥孙子道:“今晚吃的哪是‘竹’,只是笋老罢了。老笋炒牛肉,晤,”这故事以传开,当地也就有了这样的歇后语:“雷抄人吃竹—一穷装富。”
嘲笑归嘲笑,两村之间在日常生活中一直是关系密切的,男婚女嫁,结亲攀友,来来往往,长年不断,于是各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演绎出许许多多故事。吴木匠家跟黄二婶家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是值得说以说的。
吴木匠是雷沙村人,跟前只有个儿子亚发。儿子才十岁的时候,妻子得了重病,双腿一挺直,甩下他们父子便走了。据说;妻子在弥留之间,曾断断续续地对丈夫说:“我是不行了。你以后另找个伴吧!可怜我亚发还小”吴木匠肝肠寸裂,连声呼唤妻子的名字,并说:“我是不会再找什么人了的。亚发我照顾好他”话未说完,妻子心脏已停止跳动,但双眼还是半张着,这是人们常说的“死不瞑目”吧!小小的亚发站在旁边,呜鸡地哭着,泪流满面。吴木匠忙叫亚发把一枚镍币放到母亲的嘴里,给她合上双眼,让她安心上天。
公鸡带仔,吴木匠既做爹又做娘,一心把儿子拉扯成人。寒来暑往,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亚发象出土的竹笋一样,节节拔高。二十岁的青年了,从地里挑来满满的两箩筐玉米棒子,没喘口大气;二十岁的青年了,念完中学,拿回了一小本红彤彤的高中毕业文凭。虽说还少六分,没上高考录取线,但总算是个有文化的人。每年春节,也能给左邻右舍写下意思新鲜的春联。比如,“大江南北桃红柳绿春光好,举国上下热浪奔腾气象新”,“春日人添耕读乐,农村貌与岁时新”c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