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高亢的汽笛声,陈大川懈开缆绳,拖轮渐渐离开三号墩。杜明远从头上摘下安全帽,回首望击,心中无端地增添了力量。三号墩抢险工作在余渊虬的指挥下,正紧张而有秩序地进行着。只要一踏上施工平台,任何人都会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心胸会变得宽广,脉搏会跳得有力,目光会变得漾邃,领会到一种力的感召。
拖轮螺旋桨的叶轮搅动着江水,浪花水沫象一条白色蛟龙紧紧咬住船尾。“余渊虬是一条龙!”杜明远心里漫过嫉羡的潮水。但他转而一想,这条龙是自己放到大江中去,才得以火显身手的,自己没有他能耐大,反而可以主宰他的命运,这不是极不合理么?然而现实生活的法则正是这样。他没有能力改变它,也没有想过要改变它。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最后落到苏坪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抗衡这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物的强人磁场。他强烈地感受到这种宝塔结构的禁锢感——虽然他自己也是这塔式结构中的一个环节,也控制着一个三角区——竟产生了一种要从这种大宝塔套小宝塔的结构中挣脱出来的意愿。当然,这宝塔不会由于他这个环节的离异而倒塌,但是倘若每个大大小小层次上的环节椰离异c变革,这座塔便注定要坍塌的!新的集合,会产生新的结构方式。
几滴水珠打到杜明远的脸颊上。使他从沉思中醒悟过来。他没有伸手手去抹脸上的才珠,而是自嘲地笑了,他不明白自己才走出局办公大楼,怎么就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难道这就是急剧变化的生活带来的思索?
陈大川带着几个青年工人在船尾找到杜明远。陈大川把杜明远当作老朋友一样介绍给他的伙伴们。小伙子们情绪显得很炽热,显然他们对杜明远有一种崇敬之感。杜明远被他们团团围住。置身在青年之中,杜明远发现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跳跃着一团火,使他感受到一般青春气息。他当然不知道,在他们中间正流传着关于“两万斤大米”c“陈大川补假”的故事,更不知道自已在这些青年工人的心目中是一个改革家韵形象。
杜明远挨个看去,敞开的工作服,黧黑的脸膛,象铁疙瘩一样的虎头肌和二头肌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道伤疤上——伤疤从额头开始往下延伸,斜切过左眉角,把那条浓黑的大刀眉分割成两截,给这张英武的脸膛留下无限的缺憾。这小伙子个头比杜明远还高一点,阔肩厚背,手掌象一把葵扇,节骨又粗又火,里面贮藏着用不完的力,络腮胡子连着头发的鬓角,给人以一种慓悍之感。伤疤引起杜明远的警惕,他自认为对长年在野外工作,能量得不到释放的年轻人有着深刻的了解:他们黑夜里会到工地附近的村子里偷几只鸡,套一只狗,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用酒送到肚子里去,不会让你找到一根鸡毛和狗骨头,静会成群地跑去赶墟,还常常斗殴打架。眼前这几位,很可能就是那能摆弄两下拳脚的“头儿”。但这种人早起活来往往是好手,脏活c累活c危险的活常常是他们生动地千在前头,所以工长,队长并不讨厌他们,倒是常常和他们一起吃喝以求关系融洽一些。
“这伤疤是打架留下的纪念?”杜明远心里猜忖着。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要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避免过分的热情,以防他们今后欢嘘和自己的“关系”,利用这种“关系”去招摇撞骗。
陈大川敏感地觉察到杜明远表情的变化,对杜明远说。
“他叫李波,这道疤是出事故留下的纪念,大家尊称他‘波拿巴’”。
“我的命是波拿巴捡来的。”李波身旁那个矮墩墩的青工说,“那天用万能杆件拼龙门架,吊杆件时千斤没拴牢,一根二号角钢滑落下来,在一片惊呼声中他举起手接住了角钢,角钢磕破了他的额头。我当时就在他的下面,要不是他接住角钢,我就完了。我还没结过婚呢,要是死了真太遗憾了。”
“桥处怎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