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远向江边走去,他要上三号墩察看一下情况。阳光不时从云隙里钻出来,给多云的天空抹上一道光帘,显得令人捉摸不定。杜明远大步流星地走着,脚下生出呼呼的脚风,使人产生一种力的感觉。可是内骨里,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力量。苏坪的一个电话,把他刚刚凝聚起来的自信力打散了。他极力想象着苏坪下一步会怎么样。在电话里,他把事态极力淡化,而实际上,他明白自己已经陷入深深的沼泽,进退两难,处境十分不妙。十几年仕途生涯积累起来的经验告诉他,此一举,确实牵动着全局。其实他已经开始动摇,只要苏坪刚才在电话里再发动一次进攻,他的防线就会崩溃。他既暗暗庆幸自己坚持住没有败下阵来,又为自己失去一次体面撤退的机会不得不背水一战而惶恐。说实在的,他心里不踏实。因为他并没有真正掌握住主动权。
“嘎”地一声,一辆卡车突然在杜明远的身边停住,象一把快刀,斩断了他的思绪。
车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人。杜明远定睛一看,是那个矮个子的四川人——转运站“大使”。
“杜书记,两万斤大米已经搞到,我这就放车子去拖。”“大使”脸上充满得意的神色。
杜明远没想到“大使”办事还真有点效率,他不能小看这个矮小的四川人。他只是气头上说一句故意刁难的话,而别人都当作圣旨一般奉行,自信力又在他的心中升起来。
“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我昨天说话的态度不好,你别记我的仇。”杜明远笑着说。
“我郎格会记你的仇呢,我佩服你雷厉风行的作风。我半夜里敲开粮食局长家的门,他不答应我就叫他睡不成觉,他婆娘把我恨死了。”“大使”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一本正经地说:“笑话归笑话,十吨螺纹钢我可是答应了的,一斤换一斤嘛。我们不能失掉信誉罗。”
对偌大一个春江桥工地来说,十吨螺纹钢算不了什么。杜明远爽快地答道:
“给。你去找物资科长,就说是我同意的。”
“杜处长,说句真话,跟自己人打交道比跟外面人打交道要难十倍。请你写个条子,我好办些。”
还没等杜明远表态,“大使”已经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递到杜明远面前,而且钢笔套子已经拨开了。
杜明远无可奈何,只好写了条子。他从心里喜欢上这位“大使”,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再多搞点鸡鸭鱼蛋,多弄点好酒来。‘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嘛。你好好干,我提你当总务科长。”
“嘻嘻,当科长,我做梦都想。可是杜处长你不知道,我只是个跑腿的料。”
卡车开走了。杜明远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点。他觉得不能低估这支建桥队伍的力量,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呀!
大自然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给人以各种各样的启示。站在大海边,可以使人的心胸变得宽广,立在高山之巅,可以使人的目光变得高远。此刻,杜明远立在春江边,自然也有一番联想。连日大雨,春江水位暴涨,浑黄的江水象脱缰的野马向下游奔泻,那姿态,那骄横,那不可阻挡的气势激起杜明远的自尊心,他恨不得骑在这条黄色蛟龙的背上,叫它俯首帖耳。江中,一c五号墩已经出水,二c四号墩也已封底,即可灌注墩身,唯有三号墩还未立稳根基,象一个可怜的尚不能站立的婴儿。顺着桥址线望去,那用万能杆件和浮鲸拼架起来的水上施工平台,宛如一座座正在建造的水上大厦,给人一种雄壮c恢宏的感觉。
杜明远沿着江边向码头走去。码头边停靠着两只浮吊,几艘拖头,还有满载着碎石和黄砂的驳船。在这儿,才能真正感受到一种伟大的创造力。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指挥吊机的哨音,拖轮的汽笛,汇成一支撼人心弦的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