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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相毕露,咄咄逼人,看申丝不回答,他气焰嚣张地朝申丝挥着拳头。

    “问你自己吧!”申丝狠了心肠,猛地扬起头来,直视着申炎冒火的双眼,“你能算好人吗?”

    申炎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然后油腔滑调地问道:“对!对!你实在是眼力不错,我不算好人可你告诉我,这世上有好人吗?”

    “有!”申丝坚定地说:“多得很!”

    “举个例子,请——!”申炎已是一副无赖像了。

    “我——!”申丝突然喊了起来,“我就是好人,我比你好,好得多,你抬起眼睛看着我,从头到脚你看清楚,哪一点我不是好人”申丝哆嗦着,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要从头把她所受的那些苦——为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受的苦——数落给他听,她要象农村的老娘儿们那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吐着自己的委屈和辛酸,她要捶胸顿足,哭天喊地,抱怨命运,抱怨爹娘,抱怨不公正的一切。凭什么就轮到她做这样的弟弟的姐姐?凭什么安排他作这样姐姐的弟弟?千言万语在肺腑中搅和着,她却只会嚷着:“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哪!”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申炎看着申丝,深凹的眼睛里露出怜悯的眼光——连怜悯都令人心凉,他用一种下流的口吻,朝腹部一点:“没有好人,好人不长肚脐眼儿。”

    一句话,噎得申丝两眼发直,面如死灰,她脑袋立刻耷拉下来,一声不吭,感到了心虚。

    她的心太虚了,因为在那心灵的最深处,有一处隐秘的伤口,虽然被岁月弥上了疤痕,但稍经戳点,就会象那被割开的胶树一样,汁液渗出,泪流不止,那胶树流滴的汁液是白色的乳浆,申丝流淌的是红色的心血,心血流多了,她的心就变得一片虚空,甚至有所亏欠。她亏欠什么呢?她亏欠谁的呢?‘她为何亏欠,她如何弥补?

    申炎!弟弟!你心里原来有一本底账:我欠你一个父亲,我欠你一个母亲,我欠你一个家庭,我欠你一个童年。你现在伸着手讨债,不吵,不骂,不撕,不打,犹如那法力无边的气功大师,只一点穴——好人不长肚脐眼儿!——就足以致我死命!

    饶恕我,弟弟,我交待如下:

    爸爸是这样失去的——

    申丝小的时候,家里常来一个阿姨,又年青,又美丽,她是妈妈的朋友兼同事,她管妈妈叫姐。她送给申丝很漂亮的衣服,妈妈给她烧很好吃的菜,而爸爸借给她书读,其中有很多是诗,有的诗是书上写着的,有的诗是爸爸写在纸上的。本来大家都很快活,后来她再来妈妈就不大和她讲话,而她一走,必定和爸爸大闹一场,再后来她就不来了,父亲就偷偷地去看她。有一次,父亲没有看到她,回来反而公开地大闹:说那阿姨被告发划成右派,发配到边疆劳改,是母亲告发的。父亲骂母亲是奸细,是毒蛇,而母亲骂父亲是色鬼,骂那阿姨是狐狸!

    “瞒得过谁呀!”母亲一边和父亲厮打着,一边哭喊着,“你心里早就爱上她了。”

    跳如雷的父亲突然沉默了,半晌,他开口了:“不到这个时候我不敢说这句话——我是爱她,”说完,他扭身把自己锁在屋里。

    “那你就去找她吧,去呀!去北大荒找去吧!去兴凯湖找去吧!去找那个臭娘儿们去吧!你干吗躲在屋里不出来呀?你倒是去呀!快点去呀!”母亲声嘶力竭地在门外喊着,擂着。

    门开了,父亲提着一个旧黄牛皮箱,那是他出差常用的,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四五本书,两三封信,一个刮脸刀盒。

    “是的,我这就去找她。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他俯下身来,亲了亲申丝,然后打开了门,他在门口回过头来,望了望呆若木鸡的母亲,说:

    “恨我吧!我反正对不住你们了。”他和颜悦色地伸出手去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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