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行李辎重过于庞大,行进的速度格外缓慢,慢下来之后,变故就多。不时遇上偷袭,不甘背井离乡囚犯的逃亡无止境拖慢行军的速度。端木扬度的脸越来越阴沉,眉峰蹙起,眼里杀气凛凛,凌厉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朱云疏垂下眼端坐在他身侧,姿态柔顺,似乎也不敢多看他。苏沫说,最近有一股军队,每每在夜黑风高人昏昏欲睡的时候闯进万伊军营盘冲杀一阵,待万伊军士投入战斗,他们即刻丢盔弃甲,四散溃逃。疲兵战术,朱云疏猜测,这样规律的偷袭绝对是有组织的,除了燕王叔,她想不出还有谁,他没有放弃他们,在想办法营救么?
她就知道,她的皇叔高风亮节,不恋权势,对父皇忠心耿耿。换做任何一人,首要做的怕是抢回京都,从端木扬度的傀儡手里夺走舜国至高无上的权力,打造自己的万世基业。舜国的皇室成员被端木扬度一网打尽,造成群龙无首皇权旁落的局面,那个傀儡名不正言不顺,人人都可取而代之。端木扬度用心实在险恶,他走的不情愿,故意留下这美味诱惑,引众人逐鹿。舜国越乱,万伊国就越安稳,等他壮大再回身争抢,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这个人太坏了,幸好舜国还有燕王叔在,即便救不回父皇,以他的威望和正统的血脉震慑不轨之心,压下暴乱足足有余。只要有他在,端木扬度的愿望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她心情略有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
“云疏。”
身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她愣了愣,然后收敛心思,缓缓抬头看向端木扬度。他似乎很劳累,睡眠不好,身子靠着案几,一只手掌托着头闭目养神。
可能感受到她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缓缓开口,“你说那些百姓怎么想的,明知道逃不掉还是要逃,白白送了一条命。”
这几日苏沫说的最多的就是囚犯的逃亡,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抓紧一切机会亡命奔逃,开始时候端木扬度为了震慑,刑罚血腥,将抓回的囚徒头部绑到马尾,令兵士扬鞭驰骋,惨叫声伴着血肉模糊,观者无不心惊落泪,两股颤颤。可惜起了反作用,激起更多的人逃跑,追捕也更惨烈,更多的人宁愿战死当场也拒绝投降。
苛刻的刑罚遭遇反弹,天经地义。
朱云疏听他抱怨,口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困惑,又想气又想笑,反问:“若是你呢,会不会逃?”
端木扬度摇头,斩钉截铁说:“若无一半以上的把握,我不会逃,那些前世来生看不见摸不着多半都是唬人的,生命宝贵只此一次。我不怕死,但是不想毫无价值,被人当做猪狗屠杀。”
朱云疏撇嘴,这些善良百姓哪懂得衡量这些,他们受不了骨肉分离,受不了被当做奴隶任人驱使,所以拿生命去冒险。这种抗争的力量虽然有限,但是那份决绝让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故土难离,他们有他们的操守和尊严,所以不得不冒险,不得不侥幸,我从心里尊重他们。”
端木扬度突然睁开眼,目光雪亮盯着朱云疏的脸,“你会不会逃?以你的聪明想必已经知道有一股势力已经在靠近,想方设法营救你们。到那个时候,你肯定是会跟着他们走的,我呢,也一定会追,到那个时候你会怎样?也会宁死不降么?”
他目光灼灼,神情激烈,绷紧的嘴角有紧张的痕迹。
朱云疏侧过身子,正对着案几,拿起茶壶为自己斟满。她貌似镇定,手稳稳的,可是心却在打鼓,在他凌厉的注视下她没有勇气喝下那杯茶。而她,也并不是真的口渴,她在拖延时间,在思考什么答案才能让他满意。
他已经把假设推演完成,直到最后一步才来要她的态度,若说的太假,怕是糊弄不过。真到那时,她会怎样选择呢?
端木扬度阴沉着脸审视她倔强的脸,半晌不见回答,也不开口去催。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