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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流川,人们家里,都搭有长方形的土炕,烧得热热的,可以随时坐上去,暖和一下身子。炕眼里塞进的,用来燃烧的柴草,人们叫填炕。

    记得童年的秋天,冷风一阵阵刮来,嗖嗖嗖的,天立马凉了下来。我搬开衣柜门,拿出穿旧的一件棉袄,披在身上,走出家门,来到打碾粮食的麦场,在边缘放着的一只碌碡上,跳上去,静静蹲着,像一只大大的老鹰,四处遥望。

    房前屋后树木的叶子,都已变黄了,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铺在地上,软绵绵的,像厚厚的一层地毯。远处的山坡上,田埂边,河滩里,到处可见扫树叶的人,背着背篓,三三两两,男女老少,或弓下腰神,匆忙扫着,或夹着扫帚,四处转悠。扫堆后一趟趟背回家去,倒在杂草房里,天冷时塞进炕眼,用火柴点燃,烧热,温暖的度过寒冷的冬天。

    农业社时,我们队的地少,打下的粮少,杂草更少,分给家里的苞谷杆c土豆蔓c麦草,没到天气非常寒冷的冬天,就已经烧光了。无奈之下,想要暖暖和和过冬,不使一家大小挨冻受冷的人们,就得勤快点儿,及早动手,抽空儿去扫。

    初冬的凌晨,天还没有完全大亮,母亲已悄悄穿上棉衣c棉裤c棉鞋,戴上厚厚的羊皮手套,裹着长长的围巾,摸黑来到院子,在僻静的旮旯,找见背篓,背上,拿起扫帚,出了家门。到场边草垛旁,扛上长长的一根木杆,尺左右,扫树叶时用得着。

    冷风呼呼呼呼刮着,吹在人身上,似要浸入肌骨,觉得异常寒冷。天黑咕隆咚的,乡间的小路c田野c房屋c大树c远山,模模糊糊的,像团团漆黑的影子,相互搅和在一起,重重叠叠,什么也看不清。隐隐约约听见,这里唰唰唰唰一阵,那里哗哗哗哗几下,得知这是像母亲一样勤快,会过日子的人,早早来到野外,抓紧时间,扫着树叶。

    人多的家庭,听到公鸡鸣叫,大人叫醒能帮忙的,十多岁的子女,一块儿起床,或扛长杆,或背背篓,或提扫帚,早早外出,相互帮忙,共同去扫。人多手稠,扫得快,扫得多,转眼工夫,眼前身后,一堆又一堆,稠密的排列起来。谁家自留地里落下的,地主儿拥有绝对权,在落叶的地边,拿扫帚随便划拉几下,围起来,成为一个不规则的圆,以示外人,已被圈起来,早已占下,不得别人擅自闯入,偷偷扫去。

    到了康广公路,脚下便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知道是要扫的树叶,夜里刮来的寒风,一次次吹落下来的。母亲放下背篓,扫帚,拿起细长的木杆,高高举起来,使出浑身的劲儿,朝着大树枝头,狠狠打去。绿色的叶子,黄色的叶子,还没清醒过来,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来不及开口辩解,就遭到猛烈的击打,哗啦啦——哗啦啦的,呼喊着,哀叹着,裂开细长的一道道口子,破碎开来,不由得飘落着。母亲只盼着多扫些树叶,为全家人御寒,温暖的过冬,至于这些树上的叶子,想不想长,愿不愿落,身上疼不疼,有没有留下伤疤,记恨不记恨,是顾不上去想的。

    天亮时,见枝头的许多叶子,都已枯萎了,蔫蔫的,落着白白的一层薄霜,在凛冽寒风的吹拂下,簌簌簌簌落着。个别树上的,半绿半黄,轻轻招摇着,就是不肯马上落下来,不让人扫,故意气人,跟人作对似的。扫树叶的人,也似乎来了气,心生不满,放下手里的扫帚,来到大树跟前,两手紧紧抓住,使出吃奶的劲儿,来回摇动着。树上的叶子,经不住这般剧烈的抖动c震颤,哗哗哗哗叫嚷着,受不了了,站不稳脚跟,一片片飘落下来。

    我家周围的甘萍山,大沟滩,流川河边,是人们常去扫填炕的地方。茅草从根部断折后,慢慢干枯,倒了下来,轻轻伏在地面上,薄薄的一层。拿起扫帚,使劲儿划划,扫扫,绕一个圆圈儿,转眼就是一大堆,蓬蓬松松的。茂密些的,大多长在极为偏僻的陡坡c半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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