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鱼,静海也不是南方,我父亲是个岛主,我家的岛比这儿要大上十倍。”沉纶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除了远洋,都是南方。”他冷冷地回道。
“其实,老爹他还没有正式教过我们任何东西。”铃铎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他说,“呼,要老祈长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没空管我们。”
“都快半年了吧,还没开始?”他假装惊讶道。上古之道要跟着咱们的血脉一起进狼灵的肚子,他还记得爷爷当时愤怒地打碎了熬药的坩埚。那时候穆家国王刚刚下了指令,静海的大小岛主贵族们都要派出嫡系学徒,前往远洋的各个岛屿去学习所谓的“巫术”。“他们自己遗弃了神祗的馈赠,现在占了咱们的土地,还想偷走咱们的灵魂?”那是爷爷最愤怒的一次,他甚至觉得老爷子的死都与这场怒火脱不开干系。
“南方佬,再去给我劈点儿柴火。”沉纶在身后模仿起了老祈长的腔调,“南方佬,百步青没了,给我到桦树底下去挖几棵南方佬,把棉袄给我脱了!远洋绝不该出现这种软囔囔的玩意儿!”
看着又矮又瘦的沉纶模仿爷爷的样子,他很想生气,却气不起来。
“不许对逝者不敬。”铃铎稀替他出了头。顽劣的沉纶向来不敢顶撞铃铎家的人那可是来自王城的铃铎家啊。
“我不会称呼你们为‘南方佬’。”他边走边说,头也不回一下。海崖到了,远洋到了,无风,灰黑的远洋此时正安静得像个淑女。只有这一望无际的洋面可以让他暂时得以舒缓远洋非远,他仰面望向满是愁云的夜空。
“我父亲送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不是为了让我学怎么扒兽皮做斗篷,”南方小子皱着眉,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和变戏法的一样吗?藏点儿小玩意儿,讲点儿故弄玄虚的鬼话,糊弄糊弄没读过书的傻子们,有什么可学的?”
“你说的那不是上古之道,”年轻的祈者在海崖边站定,耐着性子说,“上古之道的传承方式没那么简单。静海的老爷们以为这东西学起来就跟读书一样他们错了说实话,你们有可能学一辈子也掌握不了。”
“国王可不想听到这句话,你想指望唬弄国王?邦国的战船可不喜欢被唬弄。”沉纶颇具挑衅意味地说。
“别拿你们的国王来压我!”他瞬间燃起了怒火,挥起粗大的木杖吼叫道,“你们这些个杂碎能把失败的屈辱顺着鱼汤咽下肚我们不能!霜临岛不能!远洋也不能!去吧!去找你的岛主父亲来呀!除了暴力,你们还剩下了什么?远洋人从不惧怕流血!”
“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了。一句都不行我翻脸的样子,你们是不会喜欢的。”他狠狠地甩下这一句,顺手将木杖敲断在了一旁的礁石上。
沉寂来得令人胸口闷疼。没人言语,没人动弹,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时断时续了。
“霜临岛那个,霜呢?”铃铎想缓解尴尬,却没人应答。
霜呢?他也不知道。
霜临岛上向来不分季节,礁岩黑土上终年披覆着薄霜和细雪,可近两年,这样的场景已经不多见了。阴沉,他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这里。阴云总是沉甸甸地坠在半空,无分昼夜,直把天际拉扯得与地上的族人有了相同的愁容。无谓?无奈?无望?无心?他不明白这世道是怎么了,只知道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难道说是,在尘月里4就不下霜了?”铃铎继续问。
“不,月是天之尊的长夜使徒,而霜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气节”他解释道。
“听,什么声?”沉纶突然插嘴道。
他也听到了。在这昏黑的海崖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上攀爬,速度越来越快,杂声也越来越响。
“没准儿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