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跃进在招待所洗个头,梳理好出门,刚到办公室门口,李义过来说:“县委办通知你开常委会。”他一愣,不相信是真的,车转身,疾步去了书记办公室。
龚祥兴说:“是的,已经通知下去了,下午就开。”
卢跃进道:“可是,还有几个人没有征求到意见呢。”
龚祥兴说:“来不及了,有多少算多少,有想不通的,就在现场做工作。”
“太急促了,会不会有意见呀。”
“意见哪个时候没有?开会就是要解决不同意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求同存异嘛。”
“就怕有的常委想法大,在会上耍起脾气来。”
“耍脾气?那好啊,我正想看一场热闹哩。都是一级演员,平时都戴着一副假面具,冠冕堂皇的,说什么都不会有错,今天我就要看看一些人的真面目了。”看看时间还有,龚祥兴就说:“你赶紧回去,抓紧把议案准备好了。原来定下来的,后来新推荐的,你听到什么不同意见的,都收集汇总了,一并上会。”
卢跃进跑回办公室,拿起笔记本口授给打字员,看着她一个名字一个名字敲下来。名单打好了,他拿一份审校,一边思考,踩着地砖踱步,想着陈长英的事,这应该是个机会。想好了,如果会上有人问怎么回事呀?那就说陈长勇找过领导们了,提出来要求调人事局。取笔添上陈长英的名字,让打字员再敲。打字员敲上了名字,看着他,等他说出拟调任去向。他说:“后面内容暂空。”
议案发给各位常委,大家埋头看名单,有几个就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卢跃进没有一个个回看,只是扫视的时候用余光带过。卢跃进只专注龚祥兴的动态,只见他高昂着头,视线掠过每一位常委的颜面,淡淡地注视他们,然后缓缓地平移过去。卢跃进就想,他一定在观望,分析谁最可能是今天第一个发言的人,要看看这个人怎么表演。卢跃进内心隐隐感到不安,如果因为某个干部的调整不尽人意,争论起来,甚至发生吵闹,按照龚刚才的想法,倒是可以进一步看清人的本来面目,但是传到社会上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传到上级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卢跃进其实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情景,大家在一起共事,船头不遇码头遇,谁能保证自家门上永远挂的免事牌?说不上哪天有什么事要求人,所以此时应该放开胸襟,高举手臂,去得来得就行了。
大家看着议案,龚祥兴就开始说话了:“今天常委会,就一个内容,部分县管干部的调整,人数不多,本着大稳定小调整的原则进行。组织部准备工作做了不少,可能是时间紧了吧,有错别字呢,龚丽的丽字就错了,不是这个美丽的丽,是茉莉花的莉,请你们拿笔修改一下。就龚莉的问题,我想先说一说。大家都知道她是我女儿,我还有个儿子,叫**,现在大学毕业了,不回来了,要考研,儿大不由爹呀。我身边就这个女儿了。按说讨论子女亲属时,要回避,我可不能带头违反规矩,有关事项还是由卢部长来操作。表决发言的时候我回避就是。我说了,是因为一个错别字,引发了我这几句,要求更正而已,没别的意思。现在,请卢部长先做介绍。”
“嘭!”的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是一个茶杯被碰倒了。谁的?罗大放的。龚祥兴纠正女儿名字的时候,他就松耸动肩膀要发言了。旁边的张敬民拉住了他,轻轻摇头低声劝他不要急躁,等书记讲完。他肩膀是不动了,但是一双手在桌面上就难以安分了,十个指头忽而散开,忽而捏紧,好不容易等龚祥兴讲完,两个大巴掌一撑,就要站起来。张敬民赶紧拽他,一拉一扯,就把茶杯碰倒了。张敬民扯手巾出来擦,罗大放什么也不顾了,站起来,举起一个拳头在空中摇,说话就像铜钟:“龚书记你搞什么名堂呀,现在讨论干部?是不是你真的要走了呀。”
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