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她听了肯定的答复,从水里抬起头,甩甩头发上冷冰冰的水珠,像个掉进汤锅的小猫那样,笑着又红着脸,一脑袋栽进了他的肩窝里。
其实她这种人,喜忧多半是假的,笑也是,泪也是,都是挂在脸上的皮相,当不得真。
可她这两日越发觉得,自己这冷了十年的人设怕是要崩。
大概是斩风月千八百年没出过鞘,年纪大了不中用,情丝没斩干净还留了一根给她,又或者是颜青平这人实在道行太深勾人成瘾。
反正,表情管理总失控就是了。
“砍那么多树,十四公主惹你不开心了?”
水潭旁边那一片枝叶残骸实在太过显眼,他在冷沉沉的水里搂紧她的腰,附在她耳边问道。
“嗯。她趁你不在,欺负我。”
“说仔细点,我好找她算账。”
“不好,不许你找她。”
“那怎么办?我的宫小可不能让人白白欺负。”
“帐我跟她算,先生在府上乖乖呆着,不许再去找她。”
“哪来的再去啊?”
“先生不用唬我,发绳都落她手里了,还说没去找过?”
她说着,一双爪子搭在他肩膀上,鼓着腮帮子盯着他瞧,像个要扑食的小老虎。
颜青平早年流连风月场,深觉女人的嫉妒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情,直到这一刻,才发觉不是嫉妒不好,而是对象出错。
占有欲和嫉妒心搁在她身上,就能胜过世间一切情话。
“猫还喂吗?我晾了小鱼干。”
“喂。过两天我们去御花园。”
“被人看见怎么办?”
“……偷偷去。”
……
“水太冷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想回去。”
“那我……抱你回去吧?”
“……也行。”
衣料被潭水浸透,袖子和衣摆通通纠缠在一起。心口贴着心口,手臂缠着手臂,气息缱绻在一起,裹着月色、露水,和湿湿的寒气。
他抱着她,在安安静静的夜色里,清清浅浅的月光下,踏过满地细碎的枝叶、花瓣和茂盛的野草。
他的唇色有些浅,呼吸也有些急,但眼神里一直染着温柔的水色。
那之后的很多年,她睡不着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个夜晚。
她把他拖进水里,让他抱着自己走了很远的路,他身上有太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可她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未愈的伤口泡在水里,会很痛。
她应该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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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倒不用偷偷去了,因为桓帝下了旨意让她去议事庭。
宫云息记得自己做东陵储君的时候,政事上十分勤谨,早会几乎一次不落,日日准时到岗,站在堂柱子边上看一群老头吵架。
如今做了正经三君,政事分理,早会倒不必她常去了,偶尔去一次,也没见着几个老头子敢像以前那样叉腰吵架,争得脸红脖子粗。
就连一向话多理壮爱怼人,以元老自居又有皇后女儿撑腰的杨修盈,在如今暗潮涌动的朝堂之上,也只敢少说话多做事,脾气小了许多。
桓帝不似先帝兼听善纳,性子虽沉寡,手腕却狠厉。继位不久就借着清算陈年旧案的名头,宰了一票渊王爷的心腹,如今又大举推行军政,把原本散编于三君名下的军队收归将军府,编入七军,全数集于一己之手。
对三君之忌惮,可见一斑。
毕竟,三君之中,除了心思不明的澹台槿,她跟颜青平,当年可都是呼兰渊的得力重臣。
桓帝保一削十,稳固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