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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足够凉薄的夜晚。

    也是个足够滚烫的夜晚。

    她伸手去剥他的衣服,像剥笋子那样。

    她伸手去抓他的胸膛,像猫抓爬架那样。

    悉悉索索,切切察察。

    千秋岁真烈,他想,把她一身的骨头都醉软了,软绵绵的手指头对着他刨了半天,连衣领子都没抓下来。

    颜先生真讨厌,她想,说好的一起出来玩,自己又不是个老虎能吃了他,何苦裹得像个粽子,怎么剥也剥不开。

    颜青平把她搂在怀里,任由山风冷凄凄地刮灭了篝火,阴森森地舔过他的脊背。

    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

    因为怀里那个没有斩风月的她,头发散了一肩膀的她,眯起眼睛问想不想要的她……

    可爱得让他发烫。

    他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只有一件事可做,也只有那么一件事能做。

    那就是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等她的酒劲儿上来,等她沉沉睡去。

    等到明天早上日上三竿,等到她从宿醉中捂着脑袋昏昏醒来。

    这一切就都会结束。

    “先生怎么不理我?”

    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不大满意的样子。

    “宫小能这么一辈子醉下去吗?”

    他抚着她的头发,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她,

    “要是能一辈子这么醉下去,我就要。”

    “先生何必讨我一辈子,我今晚醉着,不就成了?”

    “不成,你醒了酒,要后悔的。”

    他说罢,就发觉怀里那个一直上下作怪的爪子突然停下来,在他心口的位置停了很久,然后牢牢捉住他的衣襟,

    “我不会。”

    她说,

    “我不后悔。”

    “……那好。”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颜青平的声音跟平时不大一样。他似乎从黑暗中攫取了一种力量,一种像是金玉烟斗里揉碎的烟叶,又像是白玉瓷盅里久沸的茶汤那样,低沉绵长,带着沙砾般摩挲皮肤质感的,足以捆缚人心的力量。

    这一刻,他又成了那个曾经在风月场里勾魂拆魄空碎芳心的浪荡公子,桃花眼里泛着风流,翘唇角里藏着薄佻。

    白净修长的手指,从她的头发上滑下来。

    滑过她染着酒晕的脸颊,滑进她被丝缎遮掩的脖颈。

    灵活而有技巧。

    她不像笋子,她很好剥。

    黛蓝色的绸缎光滑似水,万分识趣儿地顺着她的肩膀滑下去,露出雪白的肩头。

    酒会让人变得很热。

    即便入喉的时候是冷的,过一会儿,也会像透红的烙铁一样把人给烧着。

    她被那些酒烧灼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脖子上渗出薄薄一层水雾,眼睛里泛着水光,蕴满一片朦胧似山岚的痴迷和沉醉。

    几缕长而乌黑的头发水蛇一般,蜿蜒着缠绕在她露出的脖颈上。

    裸-露的肌肤在空气中变得湿冷而滑腻,他拨开那些头发,一寸一寸,虔诚地啄吻着。

    一片沉黛色的夜幕中,他吻到她身上的伤痕。

    横贯肩颈,绵延到左边的蝴蝶骨。更远的地方,他吻不到,也就无从知晓。

    其实这条伤疤很深,很长,从颈子绕过后背,一直蔓延到腰际。那是她在回鹰河战场上的最后几天,一条镶着锐爪的精钢重镖从敌人的手里甩出来,一把钩住她的脖子,然后割破她的皮肤,嵌进她的筋骨,从她背上整整齐齐地刮下来三条浸着血沫的皮肉。

    但它并不算是最深的伤疤,也不是最长的,甚至不是最痛的。

    不是最致命的,也不是最丑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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