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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时候站在温热的池水旁边看自己,都会觉得这具身体实在是狰狞得可怕。

    其实她自己倒不算太在意,也不常回忆起生命里那些极其惨痛的时刻,但那些陈旧而致命的东西,那些会刺痛他的东西,她希望他,能够永远都不用知道。

    颜青平的手指盘旋在她锁骨上,打着圈儿,没有走,也没有去更远的地方。

    他在黑暗中轻声笑了笑,一边笑,一边叹气。

    一边认命地收了手,替她拢好衣襟,挽好头发。

    他知道,怀里的人撑得很难受。她的眉毛蹙着,睫毛在抖,她强迫着自己接受抚摸和亲吻,却一点也不喜欢。

    每一寸肌肤都在紧张,每一寸肌肤都在躲闪,攥着斩风月的那只手,指甲已经深深嵌进肉里去,再捱一会儿,就得流血了。

    “行了,我知道了。”

    他笑着吻了吻她的鼻尖,把她攥着斩风月的那只手给掰开,

    那手心儿里四个新鲜的破口,还有两个往外翻着皮,想来方才她真是费了大力气去忍,才忍住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她从他怀抱里挣了出去,伏在蒲草上,轻轻地喘着气。

    她似乎是很难过。

    更难过的,是她根本找不到一种方法来表达这种难过。

    她会流泪,但不会哭。

    她会说对不起,也只会说对不起。

    “想来是这酒不够烈,”

    她扯出一个又干又苦的笑容,像是在慰藉自己一般开了口,复又伸出手去抓身旁的酒坛子,语气近乎恳求,

    “先生再等等……再等等。”

    散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颊,挡住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她倚着石壁,执拗地抓着瓷坛,玉色的月光从洞口映进来,把她映得很单薄,很迷茫,甚至有些凄惶。

    她做不到。

    她希望自己能在这个夜晚醉得一塌糊涂,醉得神魂颠倒,醉得不知人事。

    然后偿还他一点点,这十年来,她的迟钝和冷漠带给他的失落和痛苦。

    哪怕就偿还一点点,也好,让他眉角上那些被碾碎的滚滚风尘,能少一些。

    她把斩风月翻着鞘别在后腰,好让自己拔不出刀来,又仰着脖子猛灌了两口千秋岁。

    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势。

    “我说过了,我不后悔。”

    “真的?”

    “真的。”

    他凑近她,右手辗转几圈,抚上了她腰间的缎带。她衣服穿的不多,剥掉这层丝缎,再剥一层里衬,就行了。

    他贴她很近。

    如若不是和斩风月做了生死卜的话,他想,她这会儿的心跳该是很快的,呼吸也会变得很急促,脸颊会变得绯红,吐出的气息,该是温热里带着潮湿。

    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整个晚上,颜青平总是在笑,好像真有什么好事值得他开心似的。

    到底不还是收了手,像只小豹子那样拱在她颈窝里,颇委屈的蹭了蹭脑袋。

    又或是连小豹子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花斑云豹,哪有香暖在怀而不下嘴的道理?

    他这样,充其量算个小奶猫罢了。

    “我也说过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又依稀染了点忍得很勉强的沙哑,

    “我舍不得。”

    没人能在这样的夜晚睡着。

    除非饮很多酒,除非流很多泪。

    “如果,这世上有消解生死卜的办法,宫小愿意吗?”

    “嗯。”

    她窝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为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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