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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一辆轺车驶出了万春门,沿着城墙根一直往东走,到了开阳门,却不出城,折向北行。轺车越往前走人烟越稠密,房屋低矮,街道狭窄,有的小巷仅能容一车通行。轺车七弯八拐,最后驶进一个院子,停了下来。院子不大,却植了很多树,高大的槐树,尖锐的枣树,虬结的柿树,一面墙上搭了一个棚爬满了藤,都铅华洗尽,赤条条霸占着院落上面的天空。阳光下泻,地上经纬分明,人若进入一张网里。仰望这些枝枝丫丫,即使在褪尽绿红的冬日,在明艳的阳光下,也仿佛进入一片浓荫之中。

    韩德让从驾台上跳下来,撩开车门帘子,一只手便搭在他的手上,萧绰钻出车门,韩德让想上前搀扶一把,她已跳下车来。韩德让忙卸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枣树上,转身来请萧绰进屋。萧绰此时正盯着一溜晾晒的衣服看。那一溜花花绿绿的衣服给这一匹萧瑟的天地点亮了绚丽的色彩。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见了韩德让叫了一声:“三弟你来了。”

    韩德让慌张地看了刘玉兰一眼,回头看了看萧绰,又看着刘玉兰,一脸歉意,说:“玉兰嫂,这是”

    刘玉兰忙上前跪下,说:“刘玉兰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绰乍一看这女子,觉得有些面善,而且的确长得妩媚动人,可怜的婉容正是缺少这一点,她随即有一股嫌恶之心涌上来,她冷淡地说:“你也是堂堂一国之嫔,如何跪我?”

    刘玉兰站起来说:“奴婢现在是汉宁的人,汉宁该拜的人,奴婢也该拜。”

    萧绰说:“说你是耶律斜轸的人,恐怕还为时过早。”边说边进入屋内。

    从前,萧绰也来过室昉家两回,虽然那时屋内也收拾得干净整齐,但不及现在生动,物件没添多少,但摆设恰到好处,似乎有一种风情在屋内流淌着。色调搭配又是如此和谐,如阳春的风,又如寒冬的火炉,酷暑的冰镇西瓜。这耳目一新的布置,让萧绰感到这女子的确不一般。再看她的衣着,尽管素衣素裙,却精致合体,衬托着苗条身材更婷婷婀娜。萧绰想起近日耶律斜轸也打扮得体面入时,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恐怕也是这个女人的杰作。她又想起他自打太原回来,总是满面春风,神气毕现。她悄悄地看了韩德让一眼,不禁满心怜惜。女人就是一个修理工,修理男人身上的碍眼的东西。此时的韩德让虽然也英武俊拔,但苍老已悄然向他靠近,衣着虽然干净,却随身披挂,不是显得臃肿,就是小的开裂,束猴一般。于是,她满怀歉意的看他一眼。韩德让也紧张地看着她。目光相遇,她慌忙移开,“我要在他身边,他绝不会这样。”

    “皇后娘娘请喝一碗热茶暖暖身子。”刘玉兰端一杯清茶放在萧绰旁边的茶几上说。

    萧绰吃了一惊,转头说:“你也坐吧,坐着好说话。”

    刘玉兰便挪了一只矮凳在萧绰斜对面坐下。

    “你家在太原?”萧绰原想问,“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道,奴婢听余夫人说,奴婢是一群逃难的人扔野外,她捡回来的。”

    “佘夫人,杨继业的夫人?”

    “正是。”

    萧绰望着刘玉兰,心想这女人怪可怜的。要不是为了婉容,何至如此。她想起婉容痛苦绝望的脸,她的心也痛起来。婉容从小就跟她要好,虽然论辈分是姑侄关系,但她们从来就以姊妹相处。婉容既聪明又漂亮,就是涵养太深,凡事总爱藏着掖着,轻易不开口,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而眼前这个女人却率真的多,眼光总是热烈的,面容是明朗的。人在她面前可以无拘无束,轻松自在。

    “你与耶律斜轸是怎么认识的?”

    “汉宁哪。”刘玉兰一听到耶律斜轸眼里立刻放出异样的神采,脸色愈加柔和,眯起眼睛说,“汉宁跟我们老爷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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