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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殿内依旧是辉煌璀璨,长明的珠光将殿立着的人影拉的老长。阮筠跪在地上,目光游离不定,一片黑森森的影子打在她眼前,竟与脑海千奇百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一般可怖与诡异。
面对清夔的声声质问,从始至终她只有一句话:“我无话可说,我认罪。”
是呀,她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众目睽睽下,她将疏影刺向了楚瑟c静容,最终重伤了陆筌,这是血淋淋的事实。若要追溯缘由,必是那双猩红的眼在作祟,少不得一提当日与冷红蔻对峙时的异样了。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若如实揭露真相,结局只会更糟糕。
“我不信!你要犟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肯说出真相?”一贯笑眯眯的顾沉此刻怒发冲冠,温润如玉的面色冷的铁青,眉宇间川字彰显着怒气却又深藏着怜惜。
阮筠看着他,陡然想起在撷芳园里,当着众人的面,他笑着向罪孽深重的她伸出,一如既往的轻柔,像沉沉的夜色里一汪秋水般的月白,说:“小师妹,随我回家。”即便是那样的时候,他依旧从容不迫的含着温润的笑,此时却气的微微发抖。
说不感动是假,说被感化了也是假,她笑着抬起头,目光勘透万水千山与半日光阴,字字珠圆玉润:“师兄,我不回去了。”
“你可知,蓄意杀人c以下犯上是何罪?”
他颤抖的嗓音与沉痛的眸光她全未错过,却要装作毫不在意的笑,温顺乖巧的像只慵懒的猫儿般垂下眼睑,轻声细语:“我知道。”
清远望着跪在殿下的小徒儿,苍白羸弱如松散的雪花,偏偏顽固执着的像坚硬的冰山。明知多此一问,他忍不住还要试一试:“你想好了么?”
“请师尊降罚。”
“好。清河殿第九代弟子阮筠,蓄意伤害长生宫静容长老与北玄山楚帝姬,按律当剔除仙骨c废除丹田c逐出本门,明日午时于戮仙门行刑。”
光滑细腻的额头重重磕在一样光滑的地上,连连扣出声闷响,“阮筠领罚,叩谢师尊与师叔教诲之恩,不肖弟子有辱师门,未及尽孝侍奉左右,实是罪不容诛。不敢奢求宽恕,但愿师尊莫因此伤身,长乐未改,安康无虞。”
“不要!掌门你别听她的,她是一时糊涂,你再给她一次会!”眼见清远合上眼别过脸去,沈漪转身去扯清远的衣袍,“师尊,你救救阿筠求你救救她!师尊”
清远看着泣不成声的小徒儿,他无能为力:“是她自己不愿救自己。”白晃晃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眼疾快的接住小徒儿软绵绵落下的身子。
阮筠已站起身来,随着顾沉离去,只留下四个字,言简意赅:“照顾好她。”
原来阆苑仙境里的牢房也是阴森可怕的,踏入第一步就扬起尘埃与灰土,她从容不迫的静立在逼仄的牢笼,目光透过玄铁铸造的栏杆望向面色阴郁的顾沉,自顾笑的清丽:“这里怪闷热的,我屋里箱底压了把扇子,取来与我可好?”
“一定要这样么?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倔强?”顾沉迫视那双清亮的眸子,没从找到半点悔恨,最终还是他泄了气,“好。”
顾沉离开时“忘了”锁上铁链,阮筠看到了却也只是笑了笑。铺天盖地的黑暗压来,时光被无尽的等待拉的老长,便有更多时间来思索,思索往昔与来日。沉重的石门訇然开启,她正合着眸子环膝假寐。尘埃卷着浓浓的酒香一股脑充斥着鼻腔,她已知来人是谁。可是她实在笑不动了——想来他也笑不出来,便淡淡道了句:“你来啦。”
“现在走还来得及。周边巡逻的弟子都‘歇息’了。”
“你醉了。”
“何曾醒过?”
“一直醉着,却还不敢追么?”
“明知不可追而追之,伤人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