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由陡峭而岩壁圈起来,好像斧砍刀削一般,绝壁中间围成的坑洞横亘在山间。每看一眼,便觉这天坑仿佛活物则犹如像一张大嘴一样对着苍天,冷静准确的等待着闯入者便一口吞噬。
不祥的寒意如洪水般漫过心头,不留一丝呼救的空隙,宝生打了个冷战,将头轻轻埋进连曜后背中,感觉连曜的后背笔直坚挺,犹如顿时岸边筑起了道伟岸牢固的堤坝,截住了漫漫恶意。
宝生用额前的碎发蹭了蹭连曜的脊背心,偷偷笑了。连曜身形微颤,但脸上不动声色,细不可闻丢了两字:“别闹。”
还没等宝生反应过来,连曜马前已经集结推出了一百人的铁甲方阵。宝生从连曜的身侧看过去,只见各人形状高壮健硕,身披深漆色牛革铜甲,只露出两个眼洞,眼珠木然凝冻,动作一板一眼,乍一看不像活人。宝生只觉心头微颤,多看了两眼,见他们手臂的铜甲片多出两寸,向上铸成五道鹰嘴铜钩,每指套住一钩,脚上的革履亦是铜皮覆盖,如虎添翼。
连曜泠然亲点了众人一遍,心中快意的把握感又盛了一份,手中马鞭飞扬,鞭尖不偏不倚直指黑漆漆的崖下。方阵众将士不发一声,只是低头负手一诺,默默间却气势汹涌。余下旁人更不敢多话半句。
铁甲将士迈进崖边,腰间一抽,牛革腰带瞬间缠绕成大拇指粗细的丝束,一端连金刚五齿爪,一端铐住腰间两截铜环,手足上的鹰嘴铜钩如吸盘般穿刺岩石,牢牢附在山体之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半悬在崖边蓄势待发,连曜只是点了点头,为首将领便得令,用清清鸟啸一声,全部将士便素然向下滑翔而去。
开始还能看见人悬在绳索上,眨眼功夫就只有黑点大小,最后完全消寂于浓雾弥漫的洞口,空余偶尔的沙石滚落的细小碎响,只有等待。
日头升高的不快,月亮降低的也慢,宝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三刻钟或者一个时辰那么久,四周的声音仿佛也被天坑吃掉了,宝生仔细想觅得半丝动静,想来别人总说竖起耳朵,确实徒劳。
但是连曜,却听得很清楚,这支由谢睿亲自点派,让侯勇送来的铁甲兵,是南安部的最精装的戍卫队,也是这最后一击制胜的法宝。
那牛革腰带中卷绕的冰蚕制丝,普通练武之人想求得一根做得暗器已是难得,而这百人皆是持有一束,而这天坑上落有数千尺,想来这南安部为了这复仇之役,数十年来卧薪藏胆积攒了不少好家私。
而且铁甲兵身手只能用神出鬼没来形容,在坚韧的绝壁上滑索而下,竟然毫无声响,若不是自己练武已久,于人的呼吸吐纳之声十分敏感,只怕也丧失了判断。
靠着南安部自己的图纸和江城子的手绘,落地之后的偷袭部署,已经反复演绎,连曜细心辨认着坑洞里传来的每一处细细的颤响,辨认武士行进打斗的步骤。
宝生感觉到连曜腰杆挺立的紧张,时而拽着马缰微微左侧,时而绷着肩膀向右侧耳。生怕自己分了他的神智。宝生不敢动弹,知道此时事关重大,稍稍向后挪了挪分开了些。
此时是隆冬时分,又因处在高山之巅,烈风夹杂着冰粒子刮在脸上,宝生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穿大氅,时间长了,手脚冷的有点犯迷糊。
从背后看去,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宝生想起第一次遇见他,也是立于马上,好似这般清清冷冷的样子。但此时,他又不是这般清清冷冷的,身上有股子热血劲儿,不是为别的,就是那份责任担待。
那时候是冬至时分,灵哥哥从书社谋了一套《七侠五义》,说是宋时的旧本,还找人借了盔甲战袍立于马上,非缠着给按他的形容给各个英雄画绣像,却怎么也出来不了神韵,想到此处宝生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不知灵哥哥可安好。
突然听得连曜轻轻开怀笑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