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榆谷地越来越近了。云歌默不作声,策马行在骥昆的身旁。自离开汉羌边镇的集市,她便一直不多话。骥昆时不时转头看她一眼,也一直没有说话。
随着汉军的撤出,先零主部已经重新回到了他们以往的领地大榆谷中。领地中比较好的牧场已被周边的部落蚕食掉了。此时的先零无法如战前一般喝令其他部落归还草场,只能勉强维持住大榆谷地中所剩的其他草场,同时等那些流散的牧人归来重振族威。
骥昆勒住马缰,望着一群破衣烂衫,步行走近的先零牧人,深深叹了一声。归来的先零人中却已有人认出了他,随即引着众人向着他长啸起来。骥昆也击胸而啸,向他们回应。
云歌从沉默中惊醒,眼中慢慢露出欣慰的神情,而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下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骥昆已停住了长啸,此时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云歌,我在白石寨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云歌正要出口的话被噎住了一瞬,“骥昆,既然现在战事已经“
“留在我身边,”骥昆没有容她说完,继续道,”云歌,你可以不必成为我的女人,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
“你心中还有他?”
云歌观察着他的神色,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骥昆苦笑了一下,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张叠好的毡布,递向云歌,“这是孟珏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云歌怔住,接过那毡布展开来,看见上边逸笔写着一段话:在世若非同舟客,安知相忘不若仙。故人此刻修此书,等闲山花满坡前。你必已是此间人,来去归兮不复见。这段话的下边,又用工整的小隶写着:孟珏,有妻霍云歌,情愿立此休书,任其改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云歌难以置信地拿着那帛布,唇口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竟已淡忘了自己是他正式过门的妻,淡忘了自己曾以婚姻为索与他折磨。而去年他们重逢以来,他也一直隐忍未言,从未提起过他们仍为夫妻的事实。现在,当她终于觉得到了可以离开羌地去寻他时,他却又以一封休书,斩断了他与她所有的联系。
“云歌,你可还有顾虑?”骥昆切切的追问响起在耳边。
云歌愣愣不语,忽然将那毡布揉成一团,向远处猛掷而去,口中断断续续地道:“韵脚都不工整他什么时候会写诗了可笑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为什么”她越说越气,最后竟伏在马颈上气喘不已。
骥昆默默将她的马拉近,轻拍她的肩背,直到她的急喘平息下去。他没有再追问,只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在日落前赶回营地与二哥会合。今日是火节,晚上营地会有仪式。这是父王走后族中的第一个节日,大家都企盼着借节日的喜气,重新鼓舞族中人呢。”
云歌木木然直起身点了一下头。骥昆引着她的马儿向前而去。
远处又有几个归来的牧人走近,其中一个戴着风帽的人俯身捡起被云歌掷出去的那片毡布,快速扫了一眼帛布上的文字,忽然撩开风帽,向着前边并辔远去的两人望去,神色忧虑。是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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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零的新营地上,暮色初降。
重新团聚的牧人们从各帐而出,手持火把向着营地的中心汇聚而去。流火游动,长啸声,短歌声,鼓铃声,在墨蓝色的天幕下沸沸而动。汇聚的牧人们,将手中的火把掷向营地中心一个巨大的柴木干草堆,熊熊的火焰已经将墨蓝的天空灼为紫红色。巨型的火堆旁,掷完火把的羌人们跳起了锅庄。他们烈烈而舞,叠叠而唱,庆祝着终于到来的和平,仿佛已经忘记了战争的痛楚与创伤,又似那原上的伏草,在烈火飓风之后重又挺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