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我所料,傍晚时分,公子回来时第一句话便是问:“琴呢?”
“送去养护了!”
我笑嘻嘻答他,手心虚得发汗。
他将眉头一挑,走进来,指腹按在空了的案台上一抹,送到我鼻尖:“龙涎香。”
“呃......”
公子净身信佛,除了午憩时会燃一点沉香安神,寻常屋子里便只是通风扫尘。我无奈,一脸沉痛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听完整个脉络,公子顿时陷入了沉默。
“公子,那谁...玉真公主,是何人啊?脾气看上去可霸道了!”
他揉了揉眉心,疲劳之态显现出来:“不便应付之人。”
“这我猜到了,”我立刻伸手接了他脱下的风袍,狗腿儿乖顺地跟在他身后,“既是公主,必不能得罪。你每日风雨里来去,回来还要处理这等杂余琐事,当真是很辛苦。”
“嗯......”他懒洋洋地答,把盏子蓄了水,斟上两杯,放在空落落的案桌上,“你有什么好法子?”
“暂时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我把披襟挂好,走回来盘腿坐下,端起面前那杯,一口气喝了下去。放下时,却看他瞧着我的模样发笑:
“......怎么你看上去如此激动?”
“我,”我话说着拐了个弯,“我那谱子已经练熟一半,突然叫人夺了去,怎么不生气?”
“怨不得他人。”他又提起壶来,放在明火的熏炉上热着,“理由是你胡诌的,你若不那样说,今夜还有好曲儿听。”
好吧,他说的有理。我顿时羞臊起来,嘿嘿笑了两声:“......你不会怪我吧。”
“怪你。”
他喝一口水,神色自若,慢条斯理:“遇事无分寸,偏爱耍小聪明,折了我的琴,还叫我原谅你?”
我又埋着头吃吃发笑。这人必定是装的,王乐丞要什么没有?他不会计较这两把琴的。
好一会儿,对面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公子一言不发地翻开了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公子?”
试探着问一声,没有回响。
怎么......还当真了?
这几年相处下来我了解,公子性温,但凡还理人,必定是没有生气,若真生气,就不爱同人讲话了。能惹他生气的事情极少,怎么就触到了逆鳞呢?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两把琴他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擦拭得一尘不染,十分珍爱,说是新的绝不会惹人怀疑——正巧,今天被我当成靶子给“送”出门了。
我眼皮一跳,正正经经地跪坐起来,等待着他抬头。
然而,好久好久,他还是沉默。
“......公子。”我轻轻叫他一声,把他那个杯子续满水,推了过去。
没理我。
我觉得好生尴尬,自己挪回去,拿了本《道德经》翻看,翻了几页实在无趣,又从书缝里露出两只眼睛偷偷觑他。
......哼,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心里不愿意承认他在生气,我把书帛“啪”地一声拍下来,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好大一声,对方看起来没受到丝毫影响,无所事事地又翻了一页。
我懵了。
平常公子就算生气了也不可怕,最多一转身的时间,气消霾散。记得最严重的那次,我抱着蹿进院子的小奶狗兴冲冲去见他,一不留神挣脱了,便在他的画作上留了许多串爪印,还洒下一泡狗尿,——那布帛上不可描述的味道,和公子踏进门时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至今也还记着呢哈哈哈......
可是,都那样了,也没如今日这般,面对我沉默了有一刻钟之久。
慢慢地,外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