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殿外响起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了殿内。
芷兰公主不由得眉头一皱,何人如此大胆,都到太后寝宫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人甫入深广的寝殿,顾不得行礼,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高座上的钱太后,只见那人忙不迭地痛心疾首,“太后娘娘,您若是觉得我们兵部办事不力,直说无妨,无须派刘公公来兵部传圣旨。”
“哐啷”一声,瓷碗碎,清脆的碎瓷声带着石破天惊的震撼,钱太后和芷兰公公面面相觑,李公公丈二摸不着头脑,直勾勾地将钱太后望着。
“你再说一遍,哀家什么时候派人到兵部宣读圣旨?”钱太后如遭雷击,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嗡嗡声萦绕在耳际,久久徘徊不去。
兵部尚书程如是一听此话,忽觉不妙,再细瞧钱太后的神色,越发心慌慌,他惨叫一声,“太后娘娘,刘公公可是拿着先帝的私印到兵部调走京中守备两万人马。”
先帝的私印!
该死的刘明竟然私藏先帝的私印,怪不得她在宫里到处搜查都找不到这枚能调兵遣将的私印,竟然是他拿了!他瞒着哀家偷天换主,临阵倒戈,想不到跟废太子势如水火的刘明竟然是废太子的心腹。
这招棋下得高,下得妙。
钱太后面如死灰,她身子微微前倾,努力压制心中的汹涌澎湃,在眼皮子底下让人钻了空子,而且是要命的空子。
“京中还剩多少兵马?”钱太后喑哑的嗓音被微风吹得支离破碎,听在众人耳中似从鬼蜮里飘出来的凄厉声。
“除去刘公公带走的两万兵马,京中九门所加兵马不过五万。这些兵马平日里维持治安还是可以的,若有人大举入侵,区区这五万兵马犹如螳臂挡车,而离京最近的兵马今日发令,最快也要两三日的时间。只怕到时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望太后娘娘早做决断。”程如是声泪俱下,说到危难处身子抖如筛糠,似乎真见着了某人率兵马发动宫变似的。
钱太后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比程如是更清楚一旦发生兵变,她将万劫不复,成千秋罪人。史书上她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寥寥几句话点中她的死穴,人一死,再也无法翻身。
钱太后怔怔出神。芷兰公主连唤了两三声“姑姑”。她恍若未闻。神思飘游。
那冰,冰得人如坠寒潭,彻骨的寒意侵入骨髓,漫过全身。直要将人冻成冒着丝丝寒气的冰雕。
严肃得一丝不苟的钱太后,陌生又熟悉的姑姑回来了。芷兰公主偷瞄一眼面色惨白的钱太后,收敛了脸上的嬉皮笑脸,她不禁想到,这次姑姑真的是被废太子逼入绝境了,即使拼尽全力去对抗蓄谋已久的废太子,恐怕也于事无补。
废太子虽被姑姑赶下台,但这天下毕竟是姓卫的坐的时间最久,而那些看似貌合的臣工多半是墙头草。躲在家里审时度势,择明主而事。
刘公公光明正大地调走京中两万人马,想来废太子布这一局已经很久了,久得连姑姑都被刘公公的铁石心肠蒙蔽过去。
姑姑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多岁,鬓边的白发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肤如凝脂的肌肤上早爬满了细细密密的皱纹,嘴角的笑纹很深很深,她怒极反笑,疯狂的大笑声变成了扰人的魔音。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姑姑,姑姑给她的感觉一直很强势,强到先帝宠妃在姑姑面前也要低头,小心翼翼地讨好姑姑。
姑姑跟先帝的感情就更微妙了,有时觉得他们走得很近,明明近在咫尺,手稍稍一伸,便可拥佳人入怀,先帝总会莫名其妙的扬长而去,有时觉得他们隔得很远,但不知怎的,两人却彼此记挂着对方,更深露重,也要见一面,一对至尊夫妻,两人的感情却别扭得很。
先帝的冷,先帝的狠,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