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自那一天后,梅月华就开始神思恍惚。走到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几个宫女在她午睡时窃窃私语,她登时生了大火,吩咐人打板子。宫女的惨叫暂时抚慰了她心头的烦躁,宫女的惨死却让她好几个夜晚都从噩梦中惊醒。
即将临盆时,她滑了一跤,重重摔在初冬新结的冰面上。费尽千辛万苦,孩子顺利生了出来,是个女婴,因为早产,小的可怜。天启欢喜得不得了,抱在怀里看了又看,还兴致勃勃地取名字,想封号。梅月华像被甩到沙滩上的死鱼一样,神气全无,面色苍白。见此情景,也露出一丝浅笑。
这笑容没能持续到晚上。早产儿哭了一天,到晚上没了气。梅月华伤心欲绝,几次哭晕过去又醒来,到最后,嗓子都没了音。客氏不经意瞅见天启背着人抹眼睛,心里大怒,当时就把李雪娥叫到咸福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毕竟活生生地来到这世上过,天启依然给她赐了名字,封了公主封号,选风水宝地葬了。
他一向喜欢孩子,对孩子的母亲,就没那么多爱心了。毕竟,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实在太多。婴儿夭折后,他就没再召幸过梅月华。
这些妃子,连同皇后塞给他的那些春风一度的女人,都没有他手中的木匠活更让他着迷,也没有他养的那一群猫更得他宠爱。
张嫣冷眼旁观,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天启的钟爱并没带给她多少甜蜜,更多时候,她都觉得压力重重。付出的人都会索要回报的,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她仍如往常一样,在当值的时候,劝天启到承乾宫里坐坐。他却不再像以往那样乖顺,反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又不是朕抢了她们来,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承受这代价。难道朕要顾及到她们每个人的情绪?”
他这样说。
张嫣不敢再说什么了。最近他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温和,总是压着一团火气。
天启三年年初,首辅叶向高上书请求增补阁员,并呈上了候选人员名单。除了排在最后的顾秉谦和魏广徽,其他皆为东林党人。按照惯例,皇帝应该按着次序,从前到后选用阁臣,换句话说,最后两人不过陪着光荣一把。
这一次也不例外,皇帝依旧按着次序来,倒着来。
顾秉谦是何人?七十多了,贵为礼部尚书,他不满足,还想进步。过大年的时候,拉着儿子到魏忠贤府上拜访,说,就让我的儿子给您老做孙子吧。
魏广徽又是何人?礼部侍郎,北直隶人,魏忠贤老乡,都姓魏,五百年前是一家人,于是称兄道弟。
结果出来,外廷炸开锅了,这不是有人在后面撺掇小皇帝吗?叶向高连上两疏,要求遵从祖宗惯例,从前到后依次点用。皇帝一概不听,并谕外廷:“如有市恩渎奏者,重治不饶。”
大年过后,张嫣宣家人进宫,在坤宁宫家宴。宴罢,她让吴敏仪领着弟弟妹妹去玩,只留张国纪在宫中闲聊。
外廷的事,张国纪一件一件讲给她听。
张嫣脸色渐渐凝肃,“他已经把手伸向了外廷,如今连阁臣都是他的人,更不要提御史和科道官了。这还只是个开始,陛下正打算命他提督东厂,从今往后,趋附他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多。”
张国纪皱眉,恭谨开口:“娘娘可要小心,咱们的底他摸得清楚,就怕他再做文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嫣痛心慨叹,“陛下纵容他,我怎么劝都不听!”
无力和愤怒一起涌上来,她抚额坐回到椅子上。
张国纪只好和稀泥:“娘娘毕竟是后宫里的,即使再看不惯,也不好插手政事啊,再说陛下说不定有自己的主意,你这样拂他的意也不好。”